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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毒蛇,”肥原说,“万一他一家子都是共党呢,他莫名失踪会引起家人警惕,搞不好节外生枝,坏了我们大事。”

说的也是。所以,童副官充分理解,并充分调动自己的笔力,像模有样地写了四封大同小异的信,分别喊吴汪等人下来抄。这工作由童副官主持,地点在会议室,性质是欺骗。但这仅是开场,当人从会议室出来,还要被门口的王田香请去隔壁的小屋里连抄三遍“原话”:速告老虎,梁山群英会败露,务必取消。毒蛇。即日。这是明的,也是重头戏。从时间上说,抄三遍原话和抄一封信的时间大致差不多,所以可流水作业。一时间,吴汪李唐四人,上楼下楼,出门进门,写信抄话,楼里呈现出一派繁忙景象。

其间,张司令也赶来凑热闹,他是怕冷落了肥原,专程赶来,想请他去城里玩玩。这地方以前的夜生活是丰富多彩的,笙歌燕舞,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如今已物是人非,变了模样,天一黑,安静得跟个寺院似的,只听见老鼠在黑暗里打家劫舍,四处流窜。张司令想请肥原去看看城里的活色生香,反倒给肥原留下来验看笔迹了。两人严阵以待,调动了全部心智和精神气,只怕稍有疏忽,被毒蛇蒙骗过去。作为一个特务长,肥原对笔迹略有研究,他相信“墨迹指纹”,每个人的字体、笔迹都是不同的。可另一方面,墨迹毕竟不是指纹,指纹是一成不变的,哪怕割了皮,长出来还是老样子,想破坏都破坏不了,而墨迹是可以变的,即使万变不离其宗,但有时候要发现“其宗”也不是那么容易,尤其是那些练过书法的人,翻手是云,覆手是雨,搞得你晕头转向。但今天两人的运气好极了,张司令才看到第二张纸条,就兴奋地叫道:“你来看,有了。”

肥原只看了一眼,即认同了张司令的感觉。随后,两人将此人的四道笔录一一验看,每看一次,张司令都叫一次:“就是他!”肥原嘴上不叫,但心里也在叫。他简直难以相信,毒蛇就这样显了形,而且——又是难以相信,居然还不是李宁育,也不是唐一娜。

是吴志国!

也许是慎重起见,也许是为了与人分享这份横空而来的惊喜,肥原把王田香和童副官也喊来验看。在毫无提示和暗示的情况下,他们得出的结论“惊人的相同”。

王田香说:“肯定是他。”

童副官说:“绝对是他。”

肥原望着张司令,“这么说,就是他了。”

张司令脸一沉,“把他押下来!”

不一会,吴志国被王田香带下楼来。

押下来当然是要审问,可肥原并不想有个婆婆在身边,他跟张司令耳语两句,劝其先走:审问这种小事怎么是司令干的呢?司令只需要下达命令,然后在家静候佳音即是。说得张司令骨头都松了,留下了指示,走了人。

肥原送了张司令回来,吩咐王田香把吴志国带到了对面东楼,进行突击审问。有了铁的物证,审问的用词都是程式化的,肥原和王田香几乎都背得出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左右开弓,轮翻出击——

说,你是什么时候加入共党的!

说,你的上线是谁!

说,你的下线是谁!

说,把你知道的都给我说出来……

吴志国开始还显得很强硬,头脑清醒,用词讲究,神情坦然,从容不迫。但当肥原把“原件”和他晚上写的四份笔录一起丢在他面前时,他傻了,像看见了鬼,双目发直,脸色骤然而变,心头惶恐万分。肥原和王田香都是吃特务饭的,观察言色是基本功,看他表情的骤变,知道这事已近尾声。

“招了吧,吴副参谋长。”肥原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到了没有,招了!”王田香的手指像匕首一样戳在他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