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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说起来太复杂了。”

“我一整天都有时间。”

她的脸透过蓝色的烟雾凝视着我。忽地,那脸看上去像讯问者的脸一样没有表情和富有威胁性。我喜欢她,我喜欢她,但我觉得她的好奇像一张网围住我。我就像一种怪异的寄生类动物,只能在一种罕见的情况下以岌岌可危的共生方式生存。他们在审判时讲的话错了。不是我有意伤害女孩子,而是女孩子成了我接触常人、接触社会、接触敞开的心扉的唯一途径这一事实对我构成了伤害。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我只想和一个人谈话。在这个愿望实现之前,我无法动弹,不能前进,无从计划,不能进步,不能变成更好的人,一事无成。在这个愿望实现之前,我随时都带着自己的奥秘和秘密,把它当成护卫神,唯一的伴侣。

“有一天我会告诉你的,肯普。不是现在。”

她耸耸肩,用女巫般冷冰冰的眼神看了我一眼,仿佛给我卜了最坏的一卦。

门外传来一声叫喊,那是两周来打扫一次楼梯的老太婆。我的电话铃响了。我跑回楼上,电话铃声随时都会停掉,我急忙抓起听筒。

“你好,我是尼古拉斯·于尔菲。”

“哦,早上好,于尔菲。是我,桑迪·米特福德。”

“你回来了!”

“只剩下半条命了,老伙计。只剩下半条命了。”他清了清喉咙,“你的信我收到了。不知道你是否有时间出来跟我吃一顿午饭。”

一分钟以后,定好了时间地点,我又一次看我写给艾莉森的信。字里行间可以看到受伤的马伏里奥步履蹒跚。又过了一分钟,信已经不见了,正如我生活中其他一切关系一样,只剩焦痂状的灰烬。这个词难得一用,但很精确。

米特福德一点也没有改变。实际上我可以发誓,他穿的还是那身衣服,那件深蓝色上衣和深灰色法兰绒长裤,还是那条领带。衣服看上去破旧了一些,如同它们的主人。他比我记忆中少了许多轻松活泼,但几杯杜松子酒下肚后,他又恢复了几许旧有的游击者的傲慢。夏天里他都在“用大车运送一批批美国人”环游西班牙。他没有收到我从弗雷泽斯寄的信。他们一定把信给毁了。因为里面有些他们不愿意他说出去的东西。

我们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谈起了学校的情况,但没有提及布拉尼。他反复地说他曾警告过我,我说,是的,他警告过我。我一直在等待机会,想提出我唯一感兴趣的主题。最后,正如我所希望的,他自己开了头。

“你到过候车室了吗?”

我立刻明白这个问题不像他的口气那样随意。他既害怕又好奇。其实我们两个人见面是出于同一个原因。

“天啊,我想问你的也是这个问题。你记不记得,就在我们说再见的时候……”

“记得。”他很谨慎地看了我一眼,“你从没去过一个叫穆察的海湾吗?挺怡人的,在南边?”

“当然。那地方我知道。”

“你注意过东边海角上的别墅吗?”

“注意到了。听人家说,那地方老是关着。”

“啊,有意思。非常有意思。”他用怀旧的目光望着对过,让我如坠五里雾中。我看见他的手以一种令人愤怒的架势往上成弧线举起,把香烟送到唇边,俨然一副绅士派头和弗吉尼亚优质烟草鉴赏家的风度。烟雾从他的鼻孔里喷出来。“也就那么回事,老伙计。真的没什么。”

“那又为什么要提心吊胆呢?”

“哦,没什么。的确没什么。”

“那你就告诉我吧。”

“实际上,我已经告诉你了。”

“你告诉过我啦!”

“和通敌者一起划船。还记得吗?”

“记得。”

“拥有别墅的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