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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戴着手套的手笨拙地将一绺头发顺到后面去。显而易见,她是那种除了马儿、房子和孩子以外,对其他一切都一无所知的英国乡村妇女。“老实说,我很抱歉,但这一定是搞错了。”

“也许你认识的是查尔斯沃思?或者是汉弥尔顿·杜克斯?那是很久以前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

“可我亲爱的先生哪——对不起,不该说我亲爱的先生……哦天哪——”她的停顿颇显魅力。我仿佛看出她一辈子老是爱说话闯祸,但是看到她那晒黑的皮肤、清澈的蓝眼睛,还有显然尚未衰老的躯体,也就觉得她可以原谅了。她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告诉了她。

“于尔菲先生,你知道一九一四年我多大吗?”

“当然一定是十分年幼了。”她的微笑让我觉得自己说的恭维话是欧洲大陆式的,令人难堪。

“我那时十岁。”她的视线转向正在往桶里装东西的儿子。“本吉的年龄。”

“其他那些名字——对你都毫无意义吗?”

“天哪,是的,但……这个叫莫里斯的——你说他叫什么来着?他和他们住在一起吗?”

我摇了摇头。康奇斯又一次耍弄了我,使我陷入了十分可笑的境地。他可能只用一枚针一指,便在一本旧的人名地址录里找到莉莉这个名字。是的,他只需要找到这户人家一个女儿的名字。我心里毫无把握,但也只好继续追问下去。

“他是这家的儿子。也许是独生子吧?很擅长音乐。”

“恐怕搞错了。查尔斯沃思夫妇没有孩子,汉弥尔顿·杜克斯夫妇有个男孩,但——”我看到她迟疑了一下,似乎是记忆受到阻碍——“他在大战中死了。”

“我看你刚刚又想起了别的什么。”

“不——我是说,是的。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你说他擅长音乐。”她露出怀疑的神色。“你该不会是说老鼠先生吧?”她大笑起来,双手的大拇指钩着马裤口袋的边儿。“我想起了《柳林风声》这首歌。他是意大利人,来教我和妹妹弹钢琴。”

“年轻吗?”

她耸耸肩。“相当年轻。”

“你能告诉我更多关于他的情况吗?”

她垂下眼睛。“甘伯里诺?甘巴德洛?……大概是这样的名字,甘巴德洛?”她说这名字的口气使人觉得那是在开玩笑。

“是他的名吗?”

她完全记不清了。

“为什么叫他老鼠先生呢?”

“因为他有一双老瞪着人看的棕色眼睛。我们常常逗他,逗得可狠了。”这时她的儿子过来了,推着她,而她也一脸惭愧地看着她儿子,倒好像被逗弄的是他似的。她没有看到我眼里突然一阵激动的表情。我想到康奇斯一定用了不只是一枚针来确定人名地址录中他要找的人。

“他是不是有点矮?比我矮?”

她摸着她的头巾,极力回忆着。随后她看着我,显出疑惑的神情,“你知道吗?……但这不可能是……”

“你能不能非常耐心地让我再问你十分钟的问题?”

她迟疑着。我又礼貌又坚决:只要十分钟。她转向她的儿子。“本吉,去叫冈希尔德给我们泡些咖啡,端到园子里来。”

他望着马厩:“可是这匹懒马还没喂呢。”

“过一会儿再来照料它。”

本吉沿着石子路跑去。德·塞特斯夫人脱去手套,甩掉头巾,我跟着她走过一条柳荫道,沿着一堵砖墙往前,穿过一道门,进了一个老园子。迎面一池秋花。在房子的那一边有一片草坪,一株雪松。她领我七拐八弯地来到一座凉廊。廊上有一架装遮篷的秋千,还有些雅致的铁座椅漆成了白色。我推断查尔斯·佩恩·蒙哥马利爵士有一把金色的解剖刀。她坐在秋千上,指着一张椅子示意我坐。我独自低声赞美这座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