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2/5页)

我访问了第三个单位,这一次访问的是法国大使馆。接待我的小姐终于想办法把文化参赞从他的办公室请到楼下来。我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告诉他我急需查阅这位杰出的法国心理学家有关论艺术是有组织的幻想的资料……我说的内容似乎把他逗乐了,但是我一提及巴黎大学,马上就惹出麻烦来了。他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搞错了:巴黎大学根本没有医学系。然而,他还是把我领到大使馆图书室的参考书架前。许多事情很快得到了确定。康奇斯从未在巴黎大学担任过任何职务,而且也没有在法国的其他大学任过职,他不是法国的注册医师,他从未用法文发表过任何文章。图卢兹大学有一个教授,名叫莫里斯·亨利·德·康切斯·维尤卫,他写过有关藤本植物病害研究的系列学术论文,但是我不认为此人就是我要找的康奇斯。我原先以为自己至少是为英法之间的相互理解尽了一分力量:因为我未曾以任何方式破坏高卢人认为多数英国人既无知又疯狂的信念。现在我终于摆脱了这种感觉。

我冒着中午的炎热返回旅馆。接待人员把钥匙给了我,同时交给我一封信,信封上面只写了我的名字,还标明“紧急”的字样。我撕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纸,写着一个号码和一个街名:辛格劳大道184号。

“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一个男孩子,是个信差。”

“哪里来的?”

他摊开双手,表示不知道。

我知道辛格劳大道在哪里:从雅典通向比雷埃夫斯的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我直接走出去,跳上一辆出租车。我们绕过奥林匹克宙斯庙的三根圆柱,直奔比雷埃夫斯。一分钟后,出租汽车在一幢房子外面停了下来,房子坐落在一座规模不小的花园后部。斑驳的珐琅质数字显示出184号。

花园已经破败不堪,窗户都钉死了。有个卖彩票的坐在附近一棵胡椒树下的一张椅子上,他问我要什么,我不理睬他。我走到前门去,又绕到后面。房子只剩下一个框架。多年以前显然发生过一场大火,平展的屋顶已经塌下来了。我看看后面的一个花园,其荒芜无人照料的情形和前面的花园不相上下。后门洞开。在掉下来的椽木和烧焦的墙壁上,可以发现有流浪者或瓦拉几吉普赛人曾在这里住过的迹象。旧壁炉上有不久前烧过火的痕迹。我等了一分钟,但是我感觉到在这里找不到什么东西。我受骗走错路了。

我朝着等候着的黄色出租汽车走回去。微风吹过,干燥的土地上尘土飞扬打转,给原来已经灰黄的夹竹桃树叶又蒙上一层灰。辛格劳大道上车水马龙,大门旁一棵棕榈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卖彩票的正在跟我的司机说话。我出来时,他转过身。

“找人吗?”

“这是谁的房子?”

他没刮过脸,穿一件灰色旧西装,一件脏兮兮的白衬衫,没有领带,手里拿着一串琥珀念珠。他举起双手,表示不知道。

“这个,我不知道。没有人的。”

我透过墨镜望着他,说出一个字。

“康奇斯?”

他的脸顿时明朗起来,仿佛已经明白了一切:“啊,我知道了,你要找的是康奇斯先生?”

“对。”

他甩开双手:“他死了。”

“什么时候死的?”

“四五年了。”他伸出四个指头,清了清嗓子说“完蛋了”。我把目光投向他背后靠着椅子支起来的长杆,上面挂满了彩票,随风飘扬。

我尖刻地对他一笑,用英语说:“你是从哪里来的?国家剧院?”可是他摇头,似乎不懂我的意思。

“他很有钱。”他望着司机,仿佛他能理解,即使我不能理解的话。“他被安葬在圣乔治,一块很好的墓地。”在他那典型的希腊游手好闲者的微笑中,在他告诉你这些不必要的信息时的神态中,有一种十全十美的东西,让你不能不相信他是表里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