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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地洞里爬出来,直奔别墅,最后一次在柱廊上漫步。椅子不见了,铃也不见了。菜园里的黄瓜秧已经枯黄,快死了。普里阿普斯搬走了。

我心里充满了多种悲哀,有对过去的,有对现在的,也有对将来的。即使在这个时候,我也不光是在等待说再见或感受离别,而是对有人会在此时出现仍抱有一线希望。如果真的冒出什么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像我不知道到了雅典以后要做什么一样。如果我要在英国定居,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这种情况和我从牛津出来的时候一样。我只知道我不想做什么。在选择职业这个问题上,我的全部收获就是横下一条心永远不再当任何一种教师。宁愿去清理垃圾箱,也不做教师。

我面前是一片情感沙漠。莉莉实际上已经死了,艾莉森是真的死了,经历了这两次打击,我已经不可能再去爱什么人了。我与莉莉的感情已经解过毒,但是不能和她相匹配所造成的失望,变成对我自己性格失望的一个组成部分,变成一种有害但却无法避免的感觉:如果我要和另一个女人建立关系,她都会使我们的关系变味,给我们的关系投上一层阴影;她会像鬼魂一样,搞得你兴味索然,愚不可及。唯有艾莉森能驱她的邪。我想起在莫奈姆瓦夏和乘船回弗雷泽斯的那些放松时刻,连最普通的东西都变得美丽可爱起来,最普通枯燥的日常生活也变得十分美好动人。在艾莉森身上我可以找到这种品质。她特殊的天分,或者说她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她的正常状态,她的实在,她的可预料性。她的心是透明的,她不背叛,她对一切都有爱心,莉莉则不然。

我身陷困境,十分沉重,无翅可逃,仿佛被一群有翅膀的奇怪动物包围,后来又被遗弃。它们自由自在,神秘莫测,正在离去,像一群鸟唱着歌从头顶飞过,留下一串叫声,过后是一片沉寂。

从海湾传来的只有极其普通的声音和尖叫。又有人在那儿嬉闹。现在腐蚀着过去。太阳斜照在松树林上。我最后一次走向雕像。

波塞冬面对神圣的大海昂然挺立,十足的威严,因为他有完美的控制力、完美的健康、完美的适应能力。永恒的希腊,从未有人彻底了解过它。它最勇敢,因为这里的中午最清澈,充满神秘。也许这座雕像就是布拉尼的中心——不是别墅或地洞,也不是康奇斯或莉莉,而是这座静止的雕像。它宽厚慈祥,无所不能,但它不能真正干预,不能开口说话,只能以它的存在产生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