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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森,我……真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你这件事。”我把手臂抽了回来,更贴近窗口站着,不让她看到我的脸,“两三个月前,我得了一种病。哎……是梅毒。”我转过身,她看了我一眼,充满了关心、震惊和怀疑。“现在我好了,但是……你知道,我不可能……”

“你去逛……”我点头。怀疑变成了相信。她低下了头。

“自作自受。”

她走过来抱住我。“噢尼古,尼古。”

我俯身对她说:“我至少还有一个月不可以接吻或者发生更亲密的关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真后悔给你写了信。不写就不会有这种尴尬的情况了。”

她放开我,走过去坐在床上。我发现自己处于一种新的难堪境地,她认为我们从见面以来的尴尬已经得到了满意的解释,给了我一个宽容温柔的微笑。

“把你的一切情况全告诉我。”

我在房间里兜着圈子走,给她讲佩达雷斯库和诊所,讲写诗,甚至讲试图自杀,除了布拉尼以外,什么都讲了。过了一会儿,她躺在床上吸烟,我意外地感受到了口是心非带来的愉快。我想,康奇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定也有这种感觉。后来,我坐在床头,她还躺着,目光盯着天花板。

“现在我可以给你讲讲皮特的情况吗?”

“当然可以。”

我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之中,没认真听她讲什么,突然又开始感到跟她在一起很快乐,这倒不是因为跟艾莉森在一起,而是因为在这个旅馆房间里,可以听到底下黄昏散步人群的窃窃私语和汽笛声,可以嗅到倦怠的爱琴海的气息。我感觉不到她有什么魅力和温柔,对于她和粗野的澳大利亚飞行员长期同居之后分了手也不感兴趣。房间逐渐暗淡下来,我只感到一种复杂的难以名状的怅惘。天上的日光消失了,黄昏迅速来临。现代爱情的一切变节行为似乎都很美丽,而我对自己心中的秘密却守口如瓶,滴水不漏。这又是希腊的特色,是卡瓦菲斯[56]笔下描绘出来的古希腊亚历山大文学流派时期的希腊,其美学愉悦感,其颓废之美,只有程度之分。道德操守则是北欧的谎言。

长时间的静默。

她说:“我们谈到哪里了,尼古?”

“这话什么意思?”

她用双肘支起身子,眼睛盯住我,但是我避开了她的目光。

“现在我明白了——当然……”她耸肩。“可我这一次并不是以你的老房友的身份来的。”

我双手抱住头。

“艾莉森,我讨厌女人,讨厌爱情,讨厌性交,讨厌一切。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根本不该请你来。”她低下头,似乎是以缄默表示赞同。“其实……唔,我想此时我是希望有个姐妹在身边。如果你觉得荒唐,我可以理解。我没有权利不理解。”

“说得对。”她重新抬起头来,“姐妹。但是有一天你是可以治好的。”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装出很烦恼的样子,“哎——请你离开我,骂我,什么都可以,但是我现在处于性冷漠状态。”我走到窗前,“这全是我的错。我不能让你跟一个性冷漠的男人在一起待三天。”

“可这性冷漠男人是我曾经爱过的。”

我们之间又出现了长时间的沉默。但是后来她敏捷地坐了起来,下了床,走去开了灯,梳了头发。她取出我在伦敦最后一天留给她的煤玉耳环,戴在耳朵上,然后又搽了口红。我想起了朱莉,想起了她不搽口红的嘴唇,从容、神秘、优雅。如此超脱,没有肉欲,那种感觉实在妙不可言。我终于学会用情专一了。

具有令人不快的讽刺意味的是,我所选择的通往餐馆之路必须经过比雷埃夫斯的红灯区。到处是酒吧、不同语种的霓虹灯广告、脱衣舞女和肚皮舞女的大幅照片,还有成群的懒散海员。透过珠帘可见装饰豪华的内室,一排排女人坐在软垫长凳上。满街是娼妓、男妓、卖阿月浑子和葵花子的推车小贩,以及卖栗子、馅饼和卖彩票的小贩。看门人请我们进去,男人们上来兜售手表、香烟、假冒伪劣小礼品。每走十码,就有人冲着艾莉森吹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