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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姑娘,年龄和我相仿,提着一只沉甸甸的箱子,背着个小帆布背包。她穿一件有点儿发白的雨衣,皱巴巴的,显出一副旅途劳顿、一身疲惫的样子。她皮肤黝黑,在大太阳底下晒过几个星期才会有那种肤色。她的长头发不是完全亚麻色的,但被晒得接近那种颜色,样子怪怪的,因为顽童式超短发眼下正是时髦发型:女孩像男孩,而不是女孩像女孩。她有点像德国人、丹麦人——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但不知是任性还是放荡使然。她远离敞开着的门道,对我示意。她的笑容很淡、很不真诚、很唐突。

“你能找到玛吉,请她出来吗?”

“玛格丽特?”

她点点头。我使劲穿过挤满了人的房间,终于在厨房里看到了玛格丽特。

“你真行!总算挤进来了。”

“外面有人要见你。是个姑娘,提着一只箱子。”

“哪能呀!”她转向身后的一个妇女。我感到有什么不对。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手里正在开的夸脱啤酒瓶。我跟在她厚实的肩膀后面,重又穿过人群挤回去。

“艾莉森!你说下个星期才来的。”

“我的钱花光了。”无家可归者朝这位比她年长的姑娘怪异地瞥了一眼,半带歉疚半带警觉。“皮特回来了吗?”

“还没回来。”嗓音压低了,一半带有警告的口吻。“但是查利和比尔回来了。”

“卑鄙。”她很生气的样子。“我得洗个澡。”

“查利已经把澡盆放满了水,用来冷却啤酒。水都快溢出来了。”

黑皮肤的女孩立刻泄了气。我插话了。

“用我的。就在楼上。”

“好吗?艾莉森,这位是……”

“尼古拉斯。”

“你介意吗?我刚从巴黎来。”我注意到她有两种口音,一种接近澳大利亚,一种接近英国。

“没问题,我带你上去。”

“我得先去拿点衣服。”她一走进房间,立刻传出叫声。

“嘿,艾莉!你到哪儿去了,姑娘?”

两三个澳大利亚男人围着她。她草草地吻了他们。一分钟后,玛格丽特把他们支开了。她是胖姑娘中的一个,母亲般照顾着瘦姑娘们。艾莉森取了衣服出来了,我们一起上楼。

“天啊,”她说。“澳大利亚人。”

“你到哪儿去了呢?”

“都去过了。法国、西班牙。”

我们进了我的套房。

“我去把澡盆里的蜘蛛清理干净。喝点饮料吧,就在那儿。”

我回来时,她站着,手里端着一杯苏格兰威士忌。她又笑了,但笑得很勉强,几乎马上就消失了。我帮她脱去雨衣。她身上法国香水的香味十分浓郁,闻起来像石碳酸的味道。她的淡黄色衬衫很脏。

“你住在楼下?”

“嗯,跟人家合住。”

她默默地举杯祝酒。她有一对坦诚的灰眼睛,这是她那张污浊的脸上唯一清白的器官。似乎是环境迫使她变得冷酷无情,并非她天性如此。她照料自己,但又显出需要别人保护。她的发音只略带澳大利亚腔,但也不是英国口音,在刺耳难听、略带鼻音和一种奇异的尖锐坦率之间变化不定。她的确非同凡响,是一个矛盾的人。

“你独自一人吗?我说的是在酒会上。”

“是的。”

“今天晚上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当然愿意。”

“大约二十分钟以后回来好吗?”

“我就在这儿等。”

“还是过会儿再回来吧。”

我们谨慎地交换了一下微笑。我回到酒会上去。

玛格丽特向我走过来。我想她一定在等着我。“有一个可爱的英国姑娘急着要见你,尼古拉斯。”

“恐怕你的朋友早已捷足先登了。”

她盯住我看,环顾四周,然后示意我回到厅里去。“你听我说,要解释清楚还真有点困难,可是……艾莉森她已经和我弟弟订婚了。他有一些朋友今天晚上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