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

以下内容引自《博物志》第三十三卷第四十五章。

人们相信,将纯粹无瑕的纯银延展成薄板状,就能映出物体的影像。这曾是绝对真实的标志,却有人在今日用不正当的手段糊弄出一些劣质品。

总之,银的独特性质便是能映出物体的像。人们一般认为,这一现象缘于空气在人眼中的反射。当镜子薄而光滑、略呈凹面时,映出的物体影像就会异常地大,这也出于同样的原理。镜子是否接收空气的反射,会导致截然不同的㐀果。还不止如此。譬如有些较深的盘子,里面锤制了凸纹,就像有了许多镜子一般,能照出许多影像来。即便只有一人朝盘子里看,也会映出与凸纹切面数目相等的许多人像。人们还造过能映出妖怪一般的影像的镜子,就像供奉在士麦那的神殿里的镜子那样。制造这些镜子的要点在于材质的形状,换言之,这取决于镜子是凹面的盘状,还是色雷斯的盾状,中央是否凸起,中心轴是水平还是倾斜的,又或者镜面是朝上还是朝前,不同的情况会带来大为不同的效果。镜子会根据其材质形状的特点,使其接收的影像发生各种各样的变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镜中的像正是凭借材质的亮度而映出的倒影。

我打算讲讲世人认为的最好的镜子,来㐀束我关于镜子的报告。我们的祖先们曾认为最好的镜子是布林迪西[1]的镜子,由粗铅与铜的合金制成。不久之后,银镜子就变得更受欢迎了。制造银镜子的第一人是伟大的庞培时代的帕西特利斯。到了最近,人们普遍相信在镜子背后贴上金箔,能使镜中成像更清晰。

看过普林尼这些具体的记述便知,即使是在古代的金属镜子里,成像清晰的银制镜子也最为贵重。玻璃在那时还几乎未被当作镜子使用。我打算在后面引用普林尼关于玻璃镜的著名记述。

普林尼提出了一个“空气反射”的说法,来解释镜子反射的现象。这说法让人感到似懂非懂。生活在比普林尼更早的时代的卢克莱修在《物性论》第四卷涉及镜子和视觉的部分中,也做了相同的解说,看来这是当时普遍的看法。总而言之,他们认为介于眼睛与镜子之间的空气能将镜中的映象送回我们的眼里,影响我们的视觉。

不过,在普林尼所写的上述一小节中,我最感兴趣的是“供奉在士麦那的神殿里的镜子”那一部分。设在士麦那神殿中的镜子似乎能将照镜人的样貌扭曲成十分怪异的样子,就像游乐园的哈哈镜一般。恐怕在当时,镜子还有很大一部分与巫术相关的功能。巴尔特鲁塞蒂斯[2](《镜子》)曾这样写道:“古代曾有镜子的画廊,是一个陈列室的模样,也是一个古代的惊奇博物馆。”神殿里摆有镜子,似乎也并非稀奇之事,帕萨尼亚斯的《希腊志》第八卷第三十七章中就提到了阿耳忒弥斯[3]神殿边放置的镜子。

出了神殿向右走,就能看见嵌在墙上的镜子。望向镜中,只能看见自己模糊的身影,有时可能什么都没有。但神明与宝座的像倒是映得清清楚楚。

这面镜子应该不是玻璃镜。事实上,在当今这种玻璃板背后覆上金属箔的镜子被发明出来之前,除了以银制镜为最佳代表的金属镜,还有各种各样的物质被人们当作镜子使用。普林尼记述了黑曜石制的镜子、红宝石制的镜子及祖母绿制的镜子。虽不知其实用性如何,但我还是摘一段关于尼禄皇帝使用祖母绿制的镜子的著名章节吧,出自《博物卷》第三十七卷第五章。

出于众多理由,我要将祖母绿放在第三位。没有什么比它的颜色看起来更舒服了。我们总贪婪地眺望绿草与绿叶,但想要看一眼祖母绿的心情则更为强烈,因为没有其他事物的绿色能与祖母绿匹敌。远远看去,祖母绿会显得特别大,这是因为反射的缘故,使得周围的空气也染成了绿色。太阳、影子、灯光都无法减弱祖母绿发出的光。它总是散发着适度的光线,迅速地将我们的目光引入其透明而厚重的内部。这是一种与水相同的性质。祖母绿一般呈凹面,因而具有集中视线的效果。技师们也因此会避开对祖母绿的加工,更是禁止对其进行雕刻。不仅如此,斯基提亚和埃及产的祖母绿质地非常硬,甚至无法在上面留下划痕。呈扁平形状的祖母绿能映射出物体的影像。尼禄皇帝就曾在一块祖母绿中观看剑斗士的竞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