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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衷心希望我没有选择在此处停下脚步,因为这个行为使得我的注意力完全不受干扰地集中在了某件东西上。它只是一个很小的物品,落在我底下一级台阶上靠近墙壁的地方,但这件物品严峻地考验了我的理性,一连串最令人惊惶的猜测由此而生。从灌木根系的生长情况和积土的厚度来看,我上方的洞口已向全部的有形物质封闭了数个世代之久。但我前方的那件物品却毫无疑问地不可能产自数个世代以前。因为它是一个手电筒,很像我手里的这个——在潮湿如坟墓的环境中弯曲变形且结满矿物质,但绝对不可能看错。我向下走了几级台阶捡起它,用我粗糙的外衣布料擦掉恶心的结晶物。手电筒外壳上的一条镀镍横带刻着其主人的姓名和住址,我刚辨认出那些文字就惊愕地意识到我知道他是谁。文字是“詹斯·C.威廉姆斯,特罗布里奇街17号,剑桥,马州”——我知道它属于1915年6月28日失踪的两位勇敢的大学教员中的一位。他失踪于仅仅十三年前,而我破开的土层却有几个世纪之厚!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是这里还有另一个出入口——还是非物质化和重物质化的疯狂念头居然真有可能实现?

我沿着似乎没有尽头的台阶继续向下走,怀疑和恐惧在我内心滋生,这阶梯难道永远不会到头吗?壁雕变得越来越奇异,其图像叙事的特质使得我几乎惊慌失措,因为我认出了它们与我行李包里的手稿所描述的昆扬历史有着许多确凿无误的对应之处。我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向下走是否明智的问题,考虑是否应该即刻返回能自由呼吸空气的地方,以免遇到什么东西将我健全的神智留在地底下。不过我没有犹豫太久,身为一名弗吉尼亚人,我感觉到先祖斗士和绅士冒险家的血液在激动地抗议,阻止我在已知和未知的一切危险面前退却。

我向下走得更快而不是更慢了,尽量不仔细查看让我胆战心惊的可怖的浅浮雕和凹雕。很快,我看见前方有一个拱形的洞口,意识到长度惊人的阶梯终于来到了尽头。然而随着我意识到这一点,惊恐也成倍增加,因为前方向我敞开巨口的是个带拱顶的庞大房间,它的轮廓实在不可能更熟悉了——那是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所有细节都在呼应萨玛科纳手稿中描述的雕像林立的房间。

这就是那个地方。不可能有任何错误。假如怀疑还有任何容身之处的话,我隔着巨大的房间正面看见的东西也抹杀了这一点容身之处。那是第二道拱门,里面是一条狭窄而漫长的隧道的起点,门口有两个巨大的壁龛相向而立,其中是两尊庞大塑像,十分骇人。黑暗中,不洁的伊格和恐怖的图鲁永世蹲伏,隔着隧道彼此瞪视,一如它们在人类世界最年轻的时候那样。

我无法保证从此以后我的叙述——我认为我见到的事物——全都真实可信。它们完全悖逆自然,过于怪诞和难以置信,不可能属于神智健全的人类经历或客观现实。我的手电筒可以向前投出明晃晃的光束,却不可能同时照亮整个庞大的房间;因此我开始转动光束,一点一点扫视高阔的墙壁。然而这么一来,我惊恐地发现房间里绝对不是空荡荡的,而是散落着各种古怪的家具、器皿和成堆的包裹,说明不久前还居住着数量可观的人口——不是结着硝石的古代遗物,而是供现代人日常使用的形状怪异的物品和补给。然而只要手电筒光束落在某一件或一组物品上,其清晰的轮廓就立刻开始变得模糊,直到最后我几乎无法分辨这些事物究竟属于物质范畴还是灵体范畴。

与此同时,阻止我前进的风变得愈加狂暴,看不见的手怀着恶意拖拽我,拉扯我脖子上带有怪异磁性的护身符。疯狂的念头在我脑海里肆虐。我想到手稿和它提到的驻扎此处的卫戍队伍——十二名伊姆-比希和六名活着但部分非物质化的自由人——那是1545年——三百八十三年前……后来发生了什么?萨玛科纳预测会有变故发生……不可言喻的崩溃……进一步的非物质化……越来越虚弱……莫非是灰鹰的护身符阻挡了他们?——他们神圣的图鲁金属——他们难道在无力地企图抢夺护身符,然后对我做他们对以前进来那些人做过的事情?……我忽然战栗着想到,我这些推测的前提是我完全相信了萨玛科纳手稿的内容——事实不可能是那样的——我必须控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