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分子(第4/14页)


那么,拉德纳又能给她些什么,让她能够安于其中呢?她不仅是指她明白了学习豪猪生活习惯的重要性,还就某些她,贝亚,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事情给报纸写了些言辞犀利的信。她还指自己竟能生活在无情和貌似轻蔑的冷漠之中。

在最初的半年里,她这样解释了自己的处境。

还有几个女人曾经以为自己有能力应付这种局面。她发现过她们留下的蛛丝马迹。一条腰带—26码、一瓶可可油、高级发梳。他没有让任何一个留下来。为什么让她们走、让我留下?贝亚问他。

“她们谁也没有钱。”拉德纳说。

玩笑。我受够玩笑了。(现在,她的信只写在自己脑海里。)

但是,初次相遇的几天之后,她开车去找拉德纳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呢?欲望和恐惧。她穿着真丝内衣,不得不同情自己。她的牙齿不停打战。她为自己成为这种欲望的受害者而感到怜惜。这种欲望她以前也曾经有过—她不会假装自己没有。这次和从前也还没有什么大的差别。

她很容易就找到了他的住处。她肯定是很认真地记住了路。她编好了一个故事:自己迷路了。她想来这里找一个出售灌木幼苗的地方。这很符合现在的季节。但拉德纳正在树林前面修整路边的排水渠,很平常地跟她打了个招呼,没有一丝惊讶或者不快,之前编好的理由根本没派上用场。

“你在那儿等我干完活儿,”他说,“十来分钟吧。”

对贝亚来说,没有什么能比眼前这一幕—看着一个男人干着体力活儿,无视自己的存在,活儿干得很好,既整洁又有节奏,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让她热血沸腾的了。拉德纳身上没有一点儿多余的东西,没有多余的赘肉,没有过剩的精力,当然也没有精心设计的对白。他灰白的头发剪得很短,跟他年轻时候的发型一样—头顶闪着金属一般的银光。

贝亚说,她很赞同他关于那些学生的看法。“我曾经给一些学生代过课,也带他们出门旅行过,”她说,“有时候我真想放出一群杜宾犬把他们统统赶进臭水沟里。”

“你千万别以为我来这里是想说服你什么,”她说,“谁也不知道我到这里来了。”

他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想你可能愿意参观一下。”他干完活之后说:“你愿意吗?你自己愿意参观一下这地方吗?”

他是这么说的,也的确是这么做的。参观。贝亚穿的鞋子完全不合适—当时她的生活里根本没有适合这地方的鞋。他没有放慢脚步等她,过小溪、翻河堤时也没有帮帮她。他从来没有伸出手,也没在适合的木头、石头、斜坡处提议坐下休息休息。

他先带着她沿着一条木板路穿过沼泽去一个池塘,那里有一些加拿大大雁,还有两只绕颈缱绻的天鹅,它们的身体很宁静,但颈部却充满活力,嘴里发出激烈的鸣叫声。“它们是一对吗?”贝亚问道。

“显然是。”

离这些活鸟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正面是玻璃的容器,里面有几只标本,一只张开双翅的金雕、一只灰色猫头鹰,还有一只雪鸮。这容器其实是一台内部掏空的冰箱,侧面开了一扇窗,外面涂成了灰绿色的旋涡状花纹。

“这真是太聪明了。”贝亚说。

拉德纳说:“找到什么就用什么呗。”

他带着她去看海狸草场,被海狸啃倒的尖利的树桩,它们堆起来的杂乱的建筑物,还有它们窝里两只皮毛润泽的海狸。接着,她又看了一只赤狐、一只金色的水貂、一只白鼬、一窝小巧的臭鼬、一只豪猪,还有一只食鱼貂。拉德纳告诉她说,这只食鱼貂凶猛得足以杀死豪猪。接下来是栩栩如生的标本:爬在树干上的浣熊,仰天长啸的狼,还有一只黑熊刚刚抬起毛茸茸的大脑袋,露出了忧伤的脸。拉德纳说,这是一只小熊,他买不起大熊—它们太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