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坏分子(第6/14页)


她又要了一点儿牛奶加进茶里,她很想快点喝完,早点离开。

他说,她要是再来这附近又没什么别的事儿,一定要再来找他。“来体验下稍稍运动的感觉,”他说,“不管是一年之中的什么时候,这里总有可看的东西。”他说起了冬季的鸟儿,雪地里的小路,问她有没有滑雪板。她感觉出他不想让自己走。他们站在外面的门廊里,他给她讲在挪威滑雪的事儿,顶上带着雪橇架的电车,还有城镇边上的大山。

她说,自己从来没有去过挪威,但是一定会喜欢那里。

回想起这一时刻,她把这看作是他们真正的开始。他们彼此都心神不宁、内心温柔,很乐意体会这种困扰,甚至为对方感到怜惜。后来,她问他,当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他说,有—当时他意识到,她是自己可以一起生活的人。她问,难道不能说是“想”一起生活的人吗?他说,是,可以那么说。可以那么说,但他并没有那么说。

关于怎么打理这个地方,关于动物标本剥制的技艺,她要学的事情很多很多。比如,她要学如何聪明地混合油画颜料和亚麻籽、松节油来给嘴唇、眼皮和鼻尖上色。其他必须要学会的事情还包括,他会说什么、不会说什么。似乎她的虚荣和之前对爱的概念都将不得不改变。

有一天晚上,我爬到他的床上,他连眼皮都没从书上抬一下,一个字儿也没对我说,甚至我起身回到自己床上时,也是如此。我一眨眼就睡着了,不然真无法忍受这种屈辱。

第二天早晨,他来到我的床上,就像什么事儿都没有一样。

我像是迎头撞上了坚硬的黑暗。

她学习,她改变。年龄此时派上了用场,喝酒也是。

当他慢慢适应了贝亚,或者说,对她有了安全感,他的感觉也渐渐好起来。他会很高兴地跟她说自己感兴趣的事,也会从她的身体得到更体贴的抚慰。

在手术之前的那个晚上,他们并排躺在陌生的床上,所有裸露的皮肤都紧紧贴在一起—胳膊、腿、臀部。

莉莎告诉沃伦,有个叫贝亚·杜德的女人从多伦多打来电话,问他们—沃伦和莉莎—能不能出趟门,去乡下看看她和丈夫所住的房子。他们想确定水管是不是关好了。贝亚和拉德纳(其实并不是她丈夫,莉莎说)还在多伦多,等着为拉德纳做手术。心脏搭桥手术。“因为水管可能会爆裂。”莉莎说。这是二月一个星期天的晚上,有着那年冬天最猛烈的暴风雪。

“你认识他们,”莉莎说,“嗯,你真的认识。记得我介绍给你的那一对吗?去年秋天有一天,在无线电商场外面的广场上?男的脸颊上有一道伤疤,女的头发很长,一半黑,一半灰。我告诉你他是一位动物标本剥制师,你说:‘那是什么?’”

现在,沃伦想起来了。一对老夫妇—也不算特别老—穿着法兰绒衬衫和宽松长裤。他的伤疤和英国口音,她奇怪的头发和自来熟。标本剥制师就是要填充动物的尸体,或者说,动物的皮毛,还有鸟类和鱼。

他当时问过莉莎:“他脸上的伤疤是怎么回事?”她说:“二战。”

“我知道钥匙放在哪儿—所以她才给我打电话。”莉莎说,“在斯特拉顿镇,我以前住的地方。”

“他们和你是同一教会的教友,还是什么?”沃伦问。

“贝亚和拉德纳?别开玩笑了。他们只是住在马路对面。”

“是她给了我一些钱,”莉莎继续说道,似乎觉得沃伦应该知道这些,“去上大学。我从来没开口跟她要过,是她自己突然打电话来说想这么做。所以我就想,那好吧,反正她很有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