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生活(第2/12页)


“艾伯特总是说独自过活的人,很是可怜。”多丽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她现在也是这样的人了。艾伯特心脏病发作了—他只够时间把车开到路边,停了车,就死了。他死在一个可爱的地方,那里是一片河谷,长着黑色的橡树,清澈美妙的小溪在路边流淌。

多丽说到其他一些事,艾伯特给她讲过的贝克祖先的事。他们两兄弟是怎么撑着筏子逆流而上,又如何在大弯[1]建了磨坊,那时候那里除了树林,什么都没有。如今,这里除了磨坊和水坝的废墟之外,仍是一无所有。他们建了这座大房子,从爱丁堡运了家具过来,建农场与其说是为了生计,不如说是一种爱好。老式床架、椅子、雕花的橱柜,都拿去拍卖了。多丽说,他们绕过霍恩河,进入休伦湖,再就到了这条河。哦,多丽,米莉森特说,这不可能,她拿来了她仍留着的一本地理课本,指出多丽的错。多丽说,那可能是一条运河吧。我想起来了是运河。巴拿马运河?更有可能是伊利运河,米莉森特说。

“是的,”多丽说,“绕过霍恩河,进了伊利运河。”

“多丽是一个真正的淑女,不管别人怎么说。”米莉森特对波特说,波特没有反驳。他习惯了她不容置疑的个人判断。“她比穆丽尔·斯诺淑女一百倍。”米莉森特说,她提到的那个人可以说是她最好的朋友,“我都这么说了,要知道我可是相当喜欢穆丽尔·斯诺的。”

波特也习惯了这样的话。

“我相当喜欢穆丽尔·斯诺,我会无条件地支持她,”米莉森特会说,“我爱穆丽尔·斯诺,但并不意味着她做的每件事我都赞同。”

抽烟。说粗话,该死的,老天,拉屎。我差点把屎拉在裤子上了。

穆丽尔·斯诺并不是米莉森特首选的最好朋友。米莉森特刚结婚的时候,她的眼光很高。内斯比特律师太太。芬尼根医生太太。杜德太太。她们让她在教会的妇女会里像驴一样干活儿,却从不邀请她去她们的茶会。除了开会,她从来没进到过她们的屋子里。波特是个农民。不管他有多少农庄,还是农民。她本应知道的。

她打算让女儿贝蒂·琼学钢琴,她就是这么认识穆丽尔的。穆丽尔是音乐教师。她在学校教音乐,也做私人教师。那个时代就是那样,她一堂课只收两分钱。她在教堂弹风琴,指挥各种唱诗班,很多是分文不收。她和米莉森特相处得很好,很快她就像多丽一样经常出入米莉森特家了,但交情是不一样的。

穆丽尔三十多岁了,一直是单身。嫁人是她公开谈论的话题,语气戏谑而哀怨,尤其是波特在场时。“你认识什么男人吗,波特?”她会问道,“你能帮我找到一个体面的男人吗?一个就好。”波特会答道,也许他可以找到,只是她不一定会认为他们有多体面。夏天的时候,穆丽尔去蒙特利尔的一个姐姐家,还有一次她去费城看望只通过信没见过面的表亲。她回来报告的第一件事就是那里男人的状况。

“太糟了。他们全都早早结了婚,还是天主教徒,妻子永远也不死—她们忙着生孩子。

“对了,他们帮我找了一个,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成不了事。他是那种一辈子离不了老妈的男人。

“我确实遇到了一个,但他有一个可怕的缺点。他不剪趾甲。那趾甲又长又黄。怎么,你不打算问我是怎么发现的吗?”

穆丽尔总是穿着蓝色的衣服。她说,女人应该挑一种真正适合自己的颜色,永远穿这种颜色。就像你的香水。它应该是你的签名。蓝色被公认为是适合白肤、金发女子的颜色,但这不对。蓝色常常让她们显得黯淡无光。它最适合暖色调的皮肤,像穆丽尔那样—晒成了棕褐色,而且永不褪色。它适合褐色的头发和褐色的眼睛,她就是这样的颜色。她在衣服上从不吝啬—吝啬是错的。她总是涂着指甲油—浓烈得让人心神不安的颜色,杏黄色、血红宝石色,甚至金色。她娇小圆润,为了保持腰身而坚持锻炼。她的脖子前面有一颗黑痣,就像隐形项链上的一颗宝石,另一颗像眼角的一滴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