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2/4页)

这时候,索菲亚从镇上回来了,一手拖着达尼尔,一手拿着一瓶法国香槟。她戴着一顶可笑的草帽,上面系着黑色的蝴蝶结,像一个倒扣的尖帽子,帽尖还被剪掉了。一副巨大的太阳镜,一条在脖子那里打结的黑色连衣裙,使瘦削的双肩和锁骨更加醒目。

“看我在镇上找到了什么?”

接着她怔怔地盯着基连,我看到她的眼中飞快地闪过惊讶、好奇、兴趣和幸灾乐祸。

“香槟?嗯?”他嘲讽地看着她,“要是一瓶威士忌就更好了。香槟是为那些傻傻的时髦女人准备的。你说对吗,乌尔苏拉?”

乌尔苏拉笑了。

“我不知道,基连先生,我不喝酒。”

“好吧,好吧,”他回答说,“不过在这个家里,上床睡觉之前得拿支圆珠笔给瓶子里酒的高度做上记号,要不然大家都知道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买这瓶香槟是因为我有一桩很大的烦心事。我刚刚得知我的妇科医生死了。”

“是吗?”我说,“我很难过。这太糟糕了。”

她垂头丧气地在桌旁坐下,沉思了一会儿。我不知道原来她跟妇科医生的关系那么好。我开始担心她会不会抢走我的服丧特权。

“你们发现了吗?”她突然抬起头喊道,“这是把手伸进过我阴道的男人中第一个死掉的。”

我松了口气。

“好吧,我们正在老去。”艾丽莎的评论总是富有哲理。

“来吧,波什,把瓶子递给我,我来把它塞到冰箱里去,”基连说,“我们已经看出你有多烦恼。”

“你叫我什么?”索菲亚睁大了眼睛问。

“波什,你知道的,《辣妹组合》里头的那个时髦女孩。”我说。

索菲亚笑了起来。

“真奇怪!可是我一点儿也不时髦……”

“奇怪的是你戴的那个帽子,”基连说,“好了。谁想坐船出海?孩子们,孩子们,你们准备好了吗?我们二十分钟后出发。波什,快去换泳衣。”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坐船出海更让你高兴的事情了。当我有勇气再次翻开上次过生日时(那时距离你去世不过几个月时间)你送我的相册——我多次跟你提到,我并不想拥有任何一幅你收藏的珍贵画像,任何一本书,或任何画作,我只想要那一系列家庭相册,那是你从外祖父那里继承下来的。在别人的帮助下,你费力地把一个巨大的淡紫色行李箱搬回家,里面装满了相册,这是我们曾经幸福过的无可辩驳的证言。我会找一张你在图图鲁号上的照片。你笑着,头发沾满了海盐,被风吹乱了。我会将它放在照片架上,就在爸爸的旁边。我至今还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对我来说你还不是一个回忆。我想,时间会负责处理这一切,因为它虽然如此无情却又如此仁慈。

基连戴着从车库里找到的一顶旧水手帽,指挥着我们这支小小的部队沿着石铺的街道,在教堂凛然无畏的注视下往码头进发。教堂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一排排民居像顺从的士兵,在教堂周围组成了密实而和谐的大军,只有九重葛明亮的紫红色和一些树木消沉的绿色偶尔打破这种和谐。镇子背后耸立着几座古老的山,山上曾种满了橄榄树,在几个世纪中,这些山把镇子同这个地区的其他部分隔绝开来,使它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岛屿。大海,不管是温和还是暴怒,悲伤还是愉悦,喧哗还是羞涩,星星点点地散落着船只,空洞而疲惫,都像是在向某一个不论是时间还是蜂拥的游客都无法使之失色的地方致敬。

孩子们穿着橙色的救生背心,跟漂在大海上的小船一样的颜色。大家待在基连和巴顿身边,安静地在码头上等着船夫把我们带上自己的船。乌戈和佩普低声交谈,卡罗琳娜试图阻止小妮娜跳进水里,我们其他几个女人则去买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