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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孩子们就跟乌尔苏拉泡进了游泳池,而我们则去露台喝咖啡。马上有人给我们送来一瓶果酒和几个小杯子,让我们自斟自饮。汤姆是这里的常客,主人已熟知他的习惯。他提到自己正要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扑克大赛。

“我母亲很喜欢打扑克。”我说。

“啊!”他回答说,“那就叫她也来参加吧。”

居然有人不知道母亲去世了,这让我感到难以置信,就好像有人不知道地球是圆的一样。

“她不在了。三十四天前去世的。”

他惊讶而严肃地看着我。我真希望能笑着告诉他:“开玩笑呢,伙计,我在捉弄你呢。我母亲好得很,跟往常一样令人难以忍受。”

“是吗?我很难过。我不知道是这样。”

“她曾无数次想要教会我打扑克。”

“那也许我能教你。”

“好啊,那太好了。”

汤姆刚跟女朋友分手——据索菲亚说,那是一个隐居在山上的女疯子——所以他的“雷达”再次启动了。有些男人没有性雷达,或者几乎不用,只在需要的时候才打开,然后再关上。而另一些男人的性雷达永远都在打开状态,连在睡觉、在超市里排队、在电脑屏幕前、在牙科诊所的候诊室里,也一刻不停地疯狂转动,发射并接收着电波。文明因第一种人而得以传承,但世界因第二种人才得以延续。

“要不咱们去看电影吧?”索菲亚突然提议说。

我们喝了不少酒,所有人都认为过一段时间再回去开车是个好主意。

“好啊,好啊,咱们走,”汤姆说,然后他转向我,“我们可以手拉手坐在一起。”

我们都笑了。虽然并没有对他一见钟情,但我还是不由自主地开始跟他调情,感觉好像要被甜蜜融化了——那种流淌的、暖暖的甜蜜,好像两个孩子计划去偷一袋零食,然后从商店里飞跑出去,又激动又害怕。不是那种浓稠、凝重、阴暗的甜蜜,它会让我们堕入地狱。但无论如何,这种甜蜜也可以暂时解脱死亡。自从你去世以后,甚至自从你去世之前,我感觉自己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为了去抢夺爱,在路边十获的任何一点细微而随意的爱的迹象,都像发现金沙一样如获至宝。我已经被彻底摧毁。我需要被人征服。哪怕是超市女孩的一个微笑,大街上陌生人的一个眨眼,跟报亭大叔的一次平淡无奇的交谈,什么都行。这一切,我都贪婪地吸取,多少都不够,多少都无济于事。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孩子的故事,他的狗被汽车轧死了,但是又意外得以复活,然后再次死去,又最后一次复生。我们坐了两排,大人们坐前排,孩子们和乌尔苏拉坐后排。汤姆拉着我的手,整场电影我们一直这样,十指交缠,有一次,他小心翼翼地亲吻我的手,并用嘴唇摩挲我的脖颈。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任由他抚摸着我的膝盖,感觉很舒服,但并不令人激动。也许在得到一件东西之前,应该至少有那么一点渴望,才会感受到获得的幸福。我们都被电影的结尾感动了,但两个人都假装在掩饰。这是很久以来我对一个男人做的最文明的事。孩子们看得全神贯注,而且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想要一条狗。天色渐晚,我们回到汤姆家,埃德加请求摘一些成熟的无花果。流浪狗们在草地上奔跑,踩着穿透树丛和云间的最后几缕阳光。“国王”矜持地走过来问候我,像一个被废黜的落魄君王。

“你为什么不把它带走?”汤姆问我,“这是条好狗,而且它喜欢你。对此,我毫不意外。”

“我也喜欢它。但是我拿不定主意,也许对孩子们来说,还是养只小狗崽比较好。跟我一起生活过的狗,事实上哪一只都不真正属于我,不是我母亲的,就是我伴侣的。母亲曾说我没有能力照顾一只狗。我非常欣赏你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抛弃狗的坏人都应该被关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