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4/6页)

孙离手脚不知往哪儿放,站在客厅中间四顾。一组藤沙发靠着墙,李樵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

孙离四下打量,说:“李樵,不对啊。你是媒体人,怎么不见电视啊?”

李樵抿嘴一笑,说:“我有信息恐惧症。我回家就只想喝茶读书睡觉,也听听音乐。哎呀,说句没良心的话,报纸电视其实都不要看,看了只让人心里不安。世间本无事,新闻纷扰之。不信你试试,一年不读报纸,不看电视,保证你超凡脱俗。”

孙离左望一下,右望一下,装出一副找人的样子说:“咦,这是不是《新日早报》李社长李总编的家呀?我刚刚和她一起进来的,怎么不见了?怎么她家里只有一个胡说八道的小姑娘呀?”

李樵嗷的一声,猫一样扑到孙离身上。房子并不算大,除了客厅,还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厨房和卫生间的门敞着,都很宽大,只有卧室门虚掩着。

李樵在家的样子极是散漫,她先用电水壶烧水,再哼着歌取出杯子来洗,好像屋里没有孙离这个人。

孙离说:“宝贝,你这屋里样样好,只是少几幅字画。”

李樵笑笑,说:“我平日同书家、画家们打交道也多,从来不问他们要字画。他们都是有润格的,感觉就像问人家要钱似的。”

“你倒是个懂事的人。”孙离又环顾四壁,“我去找人画几幅,不算你职务腐败吧。我玩得最好的画家朋友是高宇先生,我下次请他画画,他的字也很好。”

“高宇?苍市有这个画家吗?”

孙离说:“他在北京,不是苍市人。”

“哦,原来如此。中国的书家、画家太多了,能让人记住的真是不多。”

孙离站起来,走到卧室门前,很想轻轻把门推开。女人的性情是什么样子,看看她的卧室就知道,客厅都是布置给别人看的吧。

孙离心里猜着李樵卧室是什么样子,腿却朝李樵厨房走去。厨房很时尚,一色的灰蓝色调。料理台在中间,灶台和橱柜靠左边墙,右边墙角是双开门大冰箱。

看得出李樵并不常做饭,橱柜上挂着六个平底煎锅,从大到小,整整齐齐,闪着隐隐的光,就像新的。

孙离说:“好洋气!”

他拿手指在锅底轻轻一抹,拖长了声音说:“好锅好锅,可惜可惜。”

李樵站在旁边,举起拳头砰砰打在孙离肩上,娇嗔说:“人家没有时间做饭嘛!”又低下眼睛,放低声音,“人家一个人,做什么饭!”

李樵眼睛往下的时候,眼睫毛厚厚长长地覆下去,两片细黑的上弦月,弯弯地浮在她白皙的脸上。孙离把李樵小心地揽在胸前,像抱婴儿一样轻轻抱着。李樵已三十五岁了,这个女人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

李樵突然从孙离怀里挣出来,装出一副要哭的样子,嚷嚷说:“饿了,饿了,出去吃饭。”

孙离说:“不要出去吃,我来做给你吃吧。”

孙离过去拉开冰箱,只有一盒鸡蛋,三个干瘪的柠檬。

李樵吐吐舌头,说:“我还有很多香料哦。”

她走到橱柜前,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满满两排圆玻璃罐,装的都是外国香料。孙离拿出来细看,一罐多香果,一罐干紫苏叶,一罐干香葱末,一罐月桂叶,一罐小豆蔻,一罐干芹菜末,一罐干薄荷叶,一罐红椒粉,一罐沙姜粉,一罐番红花,一罐鼠尾草,一罐迷迭香,一罐香蒜末,还有几罐子别的什么。

孙离边念边笑,说:“哈哈,比你梳妆台上的化妆品还多吧?是不是真的用来美容的啊?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身上总有兰花的清香了,你一年四季叫这些香熏着啊!”

“真不会拍马屁!人家身上就是天生的香嘛!”李樵撒着娇,又说,“这些草的名字很好听,味道也很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