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6页)

他用尺子用力地反手抽了她一下,就连她身下的椅子都被打翻在地。就在她的头撞向石头地板时,他又用靴尖踹向了她的胃部。她从未体验过这样的疼痛,她听到他说了一句:“现在,小姐,告诉我夜莺的名字。”然而,即便她想要回答,也已经张不开嘴了。

他又踹了她一脚,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随着意识一起苏醒过来的还有疼痛。

她的全身都很痛,脑袋、脸庞、身体。她费了很大的力气——和勇气——才抬起头来。她的手腕和脚踝依然被束缚着,绳子擦痛了她破损、流血的皮肤,插进了她瘀青的肉里。

我在哪儿?——她的四周一片漆黑。这不是普通的黑暗,不像是一间没有开灯的房间,而是某种别的东西——一种无法穿透、如同墨水般压在她伤痕累累的脸上的黑暗。她感觉到距离脑袋几英寸的地方竖着一堵墙,她试图微微挪动自己的一只脚,向前伸出手去,疼痛的感觉却咆哮着卷土重来,让勒在她脚腕上的绳子嵌得更深了。

她身处在一个盒子里。

她好冷。她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呼吸,直到它化成了哈气。她的鼻毛被冻住了,身体控制不住地猛然颤抖起来。

她惊恐地尖叫起来,尖叫声反射了回来,消失在了空气之中。

冰冷。

伊莎贝尔打着寒战呜咽了起来。她现在可以感觉到自己的鼻息了,在她的面前喷薄着,化成了她嘴边的冰霜。她的眼睫毛也被冻住了。

想点什么,伊莎贝尔,别放弃。

她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在寒冷和痛苦中挣扎着。

她坐了起来,手脚上依旧绑着绳索。

赤裸。

她闭上眼睛,为他在自己失去意识时脱下她的衣服、触碰她的身体的画面感到恶心。

在充满复仇味道的黑暗中,她逐渐意识到了一阵敲打的噪音。起初她以为那是自己身上的血液伴随着疼痛跳动的声音,或是她在绝望中试图活下来的心跳声。可事实却并非如此。

那是马达的声音,就在附近,轰鸣着。她听出来了,可它是什么呢?

她再一次颤抖起来,试图扭动手指和脚趾,摆脱身处绝境时的那种濒死的感觉。之前,她的双脚疼痛难忍,随后还伴随着麻刺的感觉,现在……却什么感觉也没有了。她转动了一下身上唯一还能移动的部位——头部——梆的一声撞到了什么硬物上。她全身赤裸地被绑在了一把椅子上,放进了一个……冰冷、黑暗、轰鸣、狭小……

冰箱。

她惊恐地试图挣脱绳索,想要把自己翻立起来,可她的所有努力只会让她被束缚得更紧。她被挫败了,除了已经冻僵、根本不配合她的手指和脚趾之外,全身都动弹不得。

不要这样,求你了——她想。

她会被冻死的,或是窒息而死。

她自己的呼吸朝着她反扑了回来,颤抖着包围了她。她开始尖叫,被冻住的眼泪在她的脸颊上结成了冰柱。她想起了自己所爱的每一个人——薇安妮、索菲、盖坦、她的父亲。她为什么从未趁自己还有机会的时候每天都告诉他们,她爱他们呢?此刻她即将在不曾给薇安妮留下任何一句话的情况下死去。

薇安妮——她心想——仅此而已。一个名字。些许是在祈祷,些许是在悔恨,些许是在道别。

镇广场的每一盏街灯上都悬挂着一具尸体。

薇安妮停下脚步,无法相信眼前的景象。马路对面,一个老妇人站在其中的一具尸体下面,空气中充满了绳子被拉紧时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薇安妮迈着谨慎的步伐穿过广场,刻意远离那些路灯——

蓝色的脸,肿胀、松弛的身体。

这里应该挂着十具尸体——她能够看得出来,他们全都是法国人。从装扮上来看,他们都是反纳粹人士——丛林中粗野的游击队员。他们穿着棕色的裤子,戴着黑色的贝雷帽,手臂上还缠着三色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