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4/10页)

薇安妮打开了大门,“当然。你们要不要进来?也许,坐下来?”

老妇人摇了摇头,“我们在他们前面,后面的人就什么也没有了。”

薇安妮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有在意。她能够看得出,这三个女子正遭受着疲惫和饥饿的折磨。“稍等。”她走进屋里,给她们包了些面包、生胡萝卜和小块的奶酪。她只能匀出这么多了。她用一支酒瓶灌满了水,走出大门,把手里的几样东西全都递了出去。“东西不多。”她说。

“这比我们离开图尔市以来得到的要多得多了。”年轻女子用呆板的声音答道。

“你们是从图尔市过来的?”薇安妮问。

“喝吧,萨比娜。”老妇人边说边把水端到了女孩的唇边。

就在薇安妮打算开口询问伊莎贝尔的下落时,那个老妇人厉声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年轻的母亲发出了哀号的声音,怀抱婴儿的手抓得更紧了。那个婴儿是如此的安静——他小小的拳头已经变成了蓝色——吓得薇安妮猛吸了一口气。

那个孩子已经死了。

薇安妮理解那种令人无法释怀、如同利爪般抓住你不放的悲伤;她也曾坠入那种致人扭曲的无底的灰色之中。它让一位母亲在希望消逝后仍长久地不愿放手。

“进去吧。”老妇人对薇安妮说,“锁好你的门。”

“可是……”

衣衫褴褛的三人后退了一步——其实是蹒跚着向后跌去——仿佛薇安妮呼出的气是多么的令人感到厌恶似的。

紧接着,她看到一大群黑影正穿过田野,朝路边拥来。

一股气味先他们一步飘荡了过来。那是人的汗味掺杂着污秽不堪的体臭。随着他们越靠越近,烟雾弥漫中的黑影分散开来,拆分成了一个又一个人影。她看到路上、田野里到处都是人;有的走着、有的跛行着朝她走来。有些人还推着自行车、婴儿车或者拽着四轮马车。狗儿吠叫着,婴儿啼哭着。她的耳边充斥着咳嗽、清嗓和哭诉的声音。他们走上前来,穿过田野,迈上马路,不断地向前靠近,互相推搡着彼此,声音渐渐升高。

薇安妮帮不了这么多人。她冲回去锁上了身后的房门,跑进每一个房间关上房门和百叶窗。一切妥当之后,她站在客厅里有些不知所措,心脏怦怦地跳着。

房子开始摇晃,微微地。窗户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百叶窗重重地弹撞到墙上。灰尘从天花板上暴露的木梁上倾泻而下。

有人在用力地敲击前门。一下,一下,又一下。拳头如锤子般落在门板上,吓得薇安妮有些畏缩。

索菲从楼上跑了下来,还把贝贝紧紧搂在胸前,“妈妈!”

薇安妮张开双臂,索菲跑进了她的怀抱。在猛攻愈演愈烈的过程中,薇安妮就这样一直紧紧地拥着女儿。有人敲打着侧门。厨房里挂着的铜锅、铜盘同时发出了铿锵的响声,听上去就像是教堂的钟声。她听到门外的水泵发出了尖厉的声响,他们在取水。

薇安妮对索菲说道:“在这里等一会儿,坐在长沙发椅上。”

“别离开我!”

薇安妮放开女儿,强迫她坐了下来,然后从壁炉旁拾起一根火钳,小心翼翼地爬上了楼梯。她从卧室的风斗处向窗外瞟了瞟,谨慎地保持着躲藏的姿势。

她的院子里聚集了几十个人,大多数都是妇女和儿童,移动起来像是一群饿狼。他们的声音融合成了一种单调的、绝望的哀鸣。

薇安妮慢慢退了回去。如果房门撑不住怎么办?如果那么多人从房门、窗户甚至是墙壁里冲进来怎么办?

满怀恐惧的她回到了楼下,直到看到索菲正安然无恙地坐在长沙发上才喘了一口气。薇安妮在女儿的身边坐下来,用手臂搂住她,任由索菲像个幼儿似的蜷缩在自己的身旁。她轻抚着女儿鬈曲的头发,一位更好、更强大的母亲现在应该能给孩子讲个故事,可是薇安妮已经吓得完全失声了,满脑子只有无穷无尽、没头没尾的祈祷词——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