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2/10页)

“那伊莎贝尔姨妈怎么办?”索菲问道,“外祖父说她现在应该赶到这里了。”

“我的表兄也是从巴黎逃出来的。”弗朗索瓦说,“他也没到呢。”

“我叔叔说路上的情况很糟糕。”

铃声响了。学生们像弹簧一样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一下子把战争、飞机和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这群八九岁的孩子们结束了夏日里一整天的学习,看上去满心欢喜。他们一起叫嚷着、欢笑着、讨论着,把别人推到一边,朝着门边跑去。

薇安妮对这铃声充满了感激。看在上帝的分上,她可是个老师啊。她怎么知道该如何谈论危险这种话题?她又怎么能在自己也精神紧绷的情况下安抚孩子们心中的恐惧?她埋头做起了一些日常工作——拾起十六个孩子落下的杂物,把粉笔擦里的粉笔敲出来,收拾书本。待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她把文件和铅笔放进了自己的皮质挎包里,从桌子的底层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提包,然后戴好草帽,离开了教室。

她走过安静的走廊,朝还留在教室里的同事们挥手。由于男性教师全都收到了动员令,几间教室已经关闭了。

在瑞秋的教室门口,她停下了脚步,看着瑞秋把儿子放进婴儿车,推着他向门口走来。瑞秋曾计划暂时放弃教书,待在家里陪伴阿里,可战争却改变了一切,如今,她除了带着孩子来上班之外别无选择。

“你看起来和我的感觉一样。”薇安妮在朋友靠近时开口说道。瑞秋的一头深色秀发在湿气的作用下膨胀成了原来的两倍。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但我很绝望,所以打算把它当作好话来听。顺便说一句,你的脸上有粉笔印。”

薇安妮心不在焉地擦了擦脸颊,朝着婴儿车俯下身来。车里的婴儿睡得正香,“他怎么样?”

“对一个十个月大、应该和妈妈待在家里而不是在敌机满天飞的时候在镇子里乱逛、整天听着十岁的学生尖叫的婴儿来说吗?很好。”她笑着拨开了挡在脸上的一缕潮湿的卷发,两人朝着走廊走去,“我的话听起来是不是很偏激?”

“跟我们其他人差不多。”

“哈。偏激对你有好处。你的笑容和伪装让我起鸡皮疙瘩。”

瑞秋在颠簸中推着婴儿车走下三级石阶,来到了通往绿草茵茵的游戏区的步道。那里曾是马匹的跑马场和商人的卸货区。院子中央,一座有着四百年历史的石头喷泉正汩汩地冒着水。

“走吧,姑娘们!”瑞秋朝着正双双坐在公园长凳上的索菲和萨拉喊道。女孩们很快就做出了反应,赶在两位母亲前面奔下了台阶,还不时叽叽喳喳地说着些什么,脑袋紧紧地靠在一起,两只手也紧握着彼此。这就是第二代的闺密。

一行人转上一条小巷,来到了维克多·雨果大街上,对面正是一家小酒馆。老人们坐在铁制的椅子上喝着咖啡,抽着烟,谈论着政治。在他们的前方,薇安妮看到三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正一瘸一拐地走着,身上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黄色的尘土。

“可怜的女人们。”瑞秋叹了一口气,“海伦娜·吕埃勒今天早上告诉我,昨天晚些时候,至少有十几个难民拥进了镇子。他们带来的故事可不乐观,不过海伦娜说起话来比谁都会添油加醋。”

若是换作平常,薇安妮肯定会对最爱说长道短的海伦娜品头论足一番,可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利索。爸爸说,伊莎贝尔好几天前就离开了巴黎,却还没有到达勒雅尔丹。“我很担心伊莎贝尔。”她说。

瑞秋挽过薇安妮的手臂,“你还记得你妹妹第一次从里昂的寄宿学校逃出来的事情吗?”

“那年她七岁。”

“她一路跑到了安博瓦兹。孤身一人。身无分文。她在树林里待了两天,还凭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小嘴坐上了火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