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捕捉转变中的现实(7)(第2/2页)

对,这就是我想表达的。中国人有两种人,一种是特别适应这个变化的人,像小武那个小时候的朋友小勇,但有些人则无法适应。电影里小勇做很多非法的事,比如走私香烟,他就说他是在“做贸易”,他用一个词将他的道德负担或责任全部解除掉;又比如他开歌厅,其实是做色情业,他则说“我是在做娱乐业”。他使用语言,就可以把他的道德负担全部掩盖起来,心安理得地生活。但小武特别不能适应这种变化,比如说他的身份,小偷就是小偷,他没办法用某种方式去转变这种道德劣势,这牵涉他对人际关系的一种理想看法。

●──《站台》被很多影评家认为是当代中国电影非常重要的一部作品。能不能谈一下它如何诞生?您98年就开始写这个剧本了吧?比《小武》还早。

对。《站台》是我写的第一个长篇剧本,在拍《小武》之前已经写好了。拍短片的时候我一直想,如果有机会拍长片,第一个要拍什么?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站台》,就是1980年代,就是流行文化。对我和大部分中国人来说,1980年代是我们一直无法忘怀的一个年代。物质上来讲,那个变化真是触目惊心,我记得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比我年纪大一些的一个哥哥对我说:“如果我能买到一辆摩托车,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为那个时候只有警察和邮递员有摩托车,对其他人来说那是个想都不敢想的奢侈品。所以他觉得一生能有辆摩托车就是最大的幸福。他说这话三四年以后,中国开始满街都是摩托车。我们小时候,只有大的机关,比如公安局的会议室、工会的会议室有电视,每个会议室几百个人挤在一起看电视。但只不过一两年后,每家每户都可以买电视机。我记得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洗衣机时有多惊讶,学校放映的教育电影《祖国新貌》(介绍中国的新建筑和新产品)中看到介绍洗衣机。两三年后我母亲买了一台洗衣机。在中国这种物质的成长与变化真的是非常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