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老虎 《雨》作品一号(第4/4页)

但船的这一头破了个洞,从破洞里长出一丛浑身尖刺的黄藤,把那破洞撑得胀大,显得更开裂。为了砍除那丛黄藤(为免伤及船,父亲小心翼翼地挥刀),他被刺伤多处,再寻另一个端点,卡在枯木下方,清开后,赫然是个鱼头雕刻,拳头大的眼睛夸张的浮凸。而且张着嘴,龇着牙。

几个大男人费了好大工夫把它从烂泥里挖出,翻过来,竟是完好无损的舢板。翻船时,以沼泽水泼洗去泥巴,见出它里侧的色泽是黑中带红。而且质地非常硬实,船壁有好几英寸厚,竟看不出拼接的痕迹。“说不定是艘百年古船呢。”友人甲说。更幸运的是,在附近野生黄梨长而多刺的叶丛中还找到两把桨,深深插进烂泥里,也是乌沉沉的,沉水,看得出是上好的硬木。

父亲爱强调说,翻过船时,轰的一声一只大鱼从里头窜了出来,激起的水花吓了他们一跳,以为是蛇。它啪啪啪地冲游进深水区。大概那覆舟一直是它的家,说不定船翻过来时它正在做梦呢。

盖好房子后,为了补那破洞,父亲费了好多心力,到处找适合的木头,刨成相似的厚度尝试拼接。但一直都有落差。后来友人从咸水芭给他送来一段很重的乌木头,找工厂切割了竟然相宜。请教过木工师傅,最后决定用铆钉嵌合。船仔细刷洗干净后,好天气时,父亲给它上了一道又一道的漆,每一道鳞纹都不放过。因为很重,父亲再三警告辛不能到这玩,会被压扁的。

沿着墙给它特制了个架子,头中尾端柱子上都钉着粗大的钩子,再分别以麻绳牢牢系着它。那时辛不只会说话,也会带着狗到处跑了。

雨把所有的路淹没后,父亲即冒着雨摇桨,乘着舟子到镇上去,补些米粮。回来后他叹口气说,水很大,非常危险,最好天公别再下雨了。

又一天醒来,发现水淹到红毛丹树旁了。胶房也淹水了,舢板就系在那里。还好房子盖在小土坡上,一时间淹不到它。但放眼四周,树林里都是土黄色的水,附近的园子都淹了。果然,狗狂吠,一窝山猪有公猪有母猪还有七八只有着可爱线条的小猪出现在井边,公猪竖起脊背的鬃毛与两只狗对峙,它一作势要冲,两只狗都紧张地后退了好几步。

母猪冒着雨翻了一整畦的木薯,瘦长的薯茎东歪西倒,壤土狰狞地蓄了一汪汪黄水。小山猪欢快地吃着。

突然一股强烈的怪味,辛第一次看见父亲露出惊恐的神色。狗的叫声变了,变得狂乱。公猪也改变獠牙指向,小猪群聚到母猪腹下。老虎!

父亲连忙把大门关上,还上了门闩。即从门后锄头堆里掏出一支长矛,七八尺长的木头一端嵌着梭状的、利森森的矛头。

真的是老虎。母亲苍白着脸。辛和父亲母亲各自透过板缝窥看:一只有着火的颜色的大虎和两只小虎。山猪全家挤在一起,挤成了一大团毛球。

“是只母老虎呢!”母亲上下排牙齿格格地打了起来。

大雨里。大虎摆动着尾巴,对着山猪一家发出吼声;它往左走了几步,再往右几步,好像在试探。公猪和母猪则低着头,护着仔猪,绷得好似随时会炸开来。

也许为了躲雨,小虎突然像两团火那样朝房子这里跑来。

小虎看来和家里的猫一般大小。

“我要养!”辛开心地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门跑了出去,欢快地朝着两只小虎迎了上去。

(字母 H,偶然 hasard)二◯一三年十月十三日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