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斯(第2/3页)

我和杨柳共处一室,除了死气沉沉什么也没有。

我盯着她的手掌寻找刺青的证据:一只长着黑黄相间翅膀的蝴蝶。我想,如果她把它洗掉,会留下疤痕吗?漂白皮肤?残余的痕迹?

她的手上什么也没有,一无所获。可是她有那些耳环,和Twitter头像上一模一样的耳环。这怎么解释?

我瞟了一眼杨柳,确定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然后偷偷地查看@LostWithoutU有没有回复我。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但是我却有了八个跟随者,我得记下来。

我想,杨柳没有电脑怎么回复?难道她有机会使用电脑?我想起她拎进我家的那只又脏又破的箱子,现在放在我工作室的墙角,皮面布满划痕和裂纹,箱体已经变形。难道里面有电脑和智能手机,可以连接Wi-Fi进行回复?我从来没见过她使用,也没听见过铃声。

这个女孩基本不会使用遥控器,这让我很难相信她有智能手机或者电脑。但是我不确定。我和海蒂都设置了密码,她不可能在半夜的时候用我们的。

女孩无知无觉地盯着电视。我调到新闻频道,看今天开幕的棒球赛综述节目。我猜她对棒球根本没兴趣,盯着屏幕只是为了避免和我说话。她坐在沙发一端离我最远的地方。我坐在餐桌前,我们距离至少三米远。她喝了一口水,我观察了她拿杯子的方式,水晃悠悠地在杯口荡出涟漪。

“你从哪来?”我问。我讨厌这种沉默。况且,我意识到自己是这所房子里唯一一个试图识别这个女孩的人。而且每次和杨柳相处不到两分钟,海蒂就用她警醒的眼神和规矩打断我的询问。也许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她看着我。不是焦虑不安的眼神,而是完全相反:温顺,怯懦。

但是她什么也没说。

“你不想告诉我吗?”我问。

她犹豫不决。然后她摇头。那么轻微的动作,我眨一下眼就有可能错过。

“不,先生。”她小声说。我喜欢她称呼我先生。

“为什么?”我问。我等着她的回答,并且准备好了去破解一句方言,可是白等一场。她的发音是标准的美国中西部口音,和我一样纯正的美国式英语。

她的声音太轻了,我必须探出头去才能听见飘在婴儿咿咿呀呀声里的回答。她小心翼翼地说:“你会送我回家。”

我谨慎地问:“你有不回家的理由吗?”

电视上的开幕式结束了,开始播报当天的头条新闻。亚士兰南部发生了一起残忍的入室抢劫杀人案,一下子吸引了女孩的注意力。当装尸袋从房间里抬出来的时候,我抓起遥控器换台,最后停在购物频道。

“杨柳,”我说,希望我对她的准确称呼能为自己获得加分,“你有不回家的理由吗,杨柳?”

“是的,先生。”她承认。她摩挲着抱枕边,没有看我。

“为什么?”

“就是……”她吞吞吐吐,“就是……那个……”

我以为她会一直这样,但是她接着说道:“我不喜欢,就这样。”

如果真是这个理由,那也太不充分了。

“为什么不喜欢?”我追问。她没有回答,我又问了一遍:“杨柳?”我失去耐心了,这次声音里有点儿带刺。

海蒂马上就回来了。

女孩竖起一道无形的墙。她应付不了急躁,她需要事先做好准备。就像花籽一样,想要让它快速发芽,必须先在水里泡一晚。除非我们刺破她的外壳,否则她是不会敞开心扉的。

我放低声音,施展魅力,微笑着再一次尝试。“有人伤害你吗?”我尽可能地让自己语气温柔些。我对自己的同情心没有把握,但是我尽力了。

她抬起眼睛望着我。蓝色的眼睛承载了太多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负担,眼底充血,眼皮松懈,眼袋下垂,皮下瘀血导致了黑眼圈。我坐在椅子的边缘等着,迫不及待地等待她的回答。她开口,告诉我:“还好。”我说:“你可以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