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 蒂(第3/4页)

他们一走,女孩和婴儿重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

午饭的时候,大雨平静地变成蒙蒙细雨。我穿上雨衣,直奔图书馆去取我借的书,路上我狂吃了几根营养麦棒,代替午餐。我真心地喜欢图书馆,喜欢它洒满阳光的中庭(虽然今天没有),喜欢它奇形怪状的花岗岩滴水嘴,还有数百万的书籍。我喜欢图书馆里的静谧,引领我走近知识,走近法语,走近中世纪历史,走近水利工程和神话传说。阅读书籍是最基本的学习形式,它是通向现代技术的捷径。

一个流浪的女人靠在红砖墙上乞讨,我停下来在她的手里放下几美元。她向我表示感谢,但是嘟嘟囔囔的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冲我笑笑,我看见她的牙齿所剩无几,剩下的都已经变黑,我猜是服用中枢神经兴奋剂造成的。她戴着一顶薄薄的黑色帽子,也许由此获得了些许温暖。

我查到我的书在七层的预留书架上,为了避开保安、小学生参观团、闲逛的流浪汉和女人们在图书馆里过分吵闹的聊天声,我选择坐扶梯。图书馆里温暖宁静,对所有人敞开胸怀。我拐进文学书走廊,想找几本最新的《纽约时报》畅销书。

就在那里,我看见了她们,女孩和她的孩子。她盘腿坐在地板上,婴儿横在她的腿上,她抬高一只膝盖托着孩子的头。皮箱在她的旁边。女孩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她从军绿色的外衣兜里掏出一个小瓶,塞进乖巧的婴儿嘴里,然后从最下面的书架上拿出一本书。我蹭到最近的架子旁,抽出一本科幻惊悚小说,随手翻到第47页。我听见她温柔地读起《清秀佳人》,我看见她的手抚摸着婴儿的脚心。

婴儿安稳恬静。我隔着铁架子偷偷地观察:她不停地吸吮,直至瓶底只剩下残余的气泡,但是她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慢慢地、慢慢地合在一起,她的身体下沉,随之进入梦乡,除了偶尔无意识地扭动一两下以外,相当平静。她的妈妈还在念,还在用拇指和食指爱抚着她的小脚,而我在窥视一个母亲和她的孩子间最私密的交流。

突然一个图书管理员走过来问:“需要我帮忙吗?”我攥着那本科幻惊悚小说跳起来,心生内疚,有些狼狈。我的外衣还在滴水。管理员微笑着,温和且友善。

“不用。”我立即轻声回答,生怕吵醒婴儿。我压低嗓音说:“我已经找到了。”然后,迅速地找到扶梯下楼,去登记新找到的这本书。

回家的路上,我在音像店租了一个我和佐伊看的女性电影,买了一盒无脂的微波炉爆米花。克里斯经常出差。这位“这一分钟在这儿,下一分钟在那儿”的父亲给年幼的佐伊造成了负面影响。他旅行的时候,我们会做一些爸爸在家时不能做的乐事:通宵看电影、和朋友在外过夜、编故事,故事里克里斯是时空旅行家(更有趣),而不是投资银行的旅行家(无聊)。

我坐电梯到了我们这一栋老楼的五层。进家以后,我发现屋里一片漆黑,静得吓人。通常,迎接我的是佐伊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但是,今晚出奇地安静。我打开客厅的灯,呼唤佐伊。接着我去敲她卧室的门。门缝里渗出灯光,可是没有回应。我推门进去。

佐伊还穿着格子校服,最近很少见她这样。四肢伸开,躺在硬木地板的乳白色长绒地毯上。她总是一进门就扒掉校服,换上一件有图案的、带亮片的或者有钻钉的衣服。我看到她睡着了,松了一口气。我望着她,她搂着黄色笔记本这样松懈地躺在地上,仿佛突然间不堪重负倒下的样子。她裹着毛毯,枕着一个写着“拥抱和亲吻”的抱枕。加热器的温度设置在26摄氏度,那是佐伊多次抱怨卧室太冷之后,克里斯买回来的。这屋子像个烤箱,躺在两脚开外的佐伊正在被蒸熟。她双颊通红;毯子没着真是个奇迹。我关掉加热器,屋子还要几个小时才能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