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荒凉之光(第4/11页)

于是,就在这所有地方都经受着潮湿蒸腾的盛夏,昭阳在千里之外的小城里接到了叶迦的电话。

他说,“我不在北京。”

“不告而别去旅行?”

“心血来潮,就走了。我租的那套房东在11层还有套房要租,还拖我介绍房客来着。我把电话发给你,自己去联系吧。”

“好。希望旅途让你快乐。”叶迦依旧温柔如常,在昭阳听来已经遥远得仿佛相隔了几个世纪。

眼前渡河的轮渡还在来回送着人与车辆,码头灯火通明,有老人与孩子散步,戏水。青铜的铜牛雕塑卧在离昭阳不远的地方,名为“安澜”,是否自从它塑在这里,淮水就安宁息止,不会漫过城市与农田。

有十年了么?或者是八九年?昭阳记不清楚了,经过一个世纪末的变迁,除了从未有翻新的火车站,和某位历史名人的塑像外,这里不再是他曾认识的那座只有梧桐漫天与缓流时光的小城。

曾与他一起日日坐在这淮水边沉默的女孩,也同这座城市的历史一起,消失无踪了。

就像刚刚被云层遮住的月亮,湮没在夜晚水流里的光亮倏忽融化进了昭阳身体里的某处深潭里。

3、

“叶迦有个朋友的房东的房子想出租,天,好复杂。是两居室,在双井,你要是感兴趣可以去看看,这样上班就真的很近了。西苑那边,远在其次,总觉得是阴沉了些。”晋浔在公司门口与凉夏分别时合上手机,转达了信息。

凉夏说房子不错的话那当然一拍即合,“尽快去看看吧”。最近她总是觉得身体不适,不舒服也不清楚微恙在哪里。每每昏昏欲睡,从心底就涌出寒气,非常需要温暖与阳光来抵抗。

晋浔说周末我联系好再约你,并再次问她,“真的不要我送?”

凉夏摇头,挥挥手自己往地铁站去。在很多时候,她接受晋浔的照顾,又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哪怕再空旷的夜晚,再岑寂的道路,有人或者没有人,她都缺乏恐惧,或许是因为没有什么可失去,所以走着走着就走出了莫名其妙的归属感。

这或许,是从她走出苏岩视野的那一刻开始的吧。

从那一刻起,她是一无所有的人。她抛弃了一座城市,或许只是逃避自己被放弃的命运。一同放弃的还有本就不多的一个女孩子应当有的柔软与牵念。

于是周末,晋浔便带了凉夏去看房,非工作时间穿越一个三环横贯东西还是第一次。

公寓在十一层,走进电梯,角落竟然坐着管理员,凉夏诧异良久,一直盯着人看。

是退休的老阿姨,守着窄窄方桌,在插花,她对凉夏说,“姑娘你看我这花多好看。”以后的时间里,凉夏渐渐习惯阿姨每天换一瓶鲜花,有时是蔷薇,有时是马蹄莲,也有时是大红玫瑰。

公寓有开放式小阳台,八角飘窗,朝南,席地而坐会容易获得好心情。

凉夏当即决定租下来,立刻便要与房东签租房合同,并决定次日就搬过来。

“我先整租下来,然后自己找室友吧。这样,比较放心。”凉夏低头趴在窗台上签字时说与晋浔。

在西苑的最后一个深夜,凉夏抱着本坐在床上,不开台灯,在黑暗中获得安宁,怀着新月一般的心情,写下一份合租启示:

“双井小高层。两室一厅。光线充足。次卧招租,接受风象或火象星座年轻人。对人怀挑剔心,待人迁就真诚。拒绝热闹。”

它会为她找到一个室友,带一个陌生人进入她的生活。这样想着,也觉得有趣,于是写完便贴在了豆瓣,等待回复。

随手浏览网页,明明困倦,而包裹着她的寒意却另她全无睡意。伸手又紧了紧已经合严的窗户,将被子死死裹在身上,是因为换季了吗,所以才有这透了心的寒气流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