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荒凉之光(第3/11页)

晋浔说,“叶迦也喜欢翻名片看。看名字与头衔。”

凉夏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捏着两张名片,重叠到一起,放在了一边。小琉璃,那个在少年时代唯一同她亲近过的上海女孩,有些事情,或许你一生也不会知道。而苏岩,也不会知道。

她拍下这两张名片,用彩信发给苏岩,“时过境迁,所有的重逢看起来都像奇迹。她好吗?”

“她订婚了,下月结婚。你别多想。”苏岩很快回复过来。

她想的只是送不出的祝福。你终于,回到你一直想回到的城市里,那个没有琉璃瓦的城市里,你会重新生根。

晋浔敲了敲凉夏的桌子,说我先走了,早点回去看看叶迦。

凉夏点点头,把两张名片随手放进了抽屉里。目送晋浔拉着行李箱离开,而后,她有些无所事事地看着窗外明亮的傍晚。

慢慢地,凉夏发现,在这新的公司里,下班之后通常没有人急于离开,与在杭州时很是不同。七点办公室里依然人员熙攘,有人打暴虐的闯关游戏,有人认真处理公务,有人抽烟喝水大声讨论每日一增的停车费。于是凉夏也渐渐习惯了在21层的宽敞办公室度过傍晚。有时也看一部电影,在常去的论坛发了影评搭末班地铁回去。她还不习惯称之为回家。

一站一站驶过,一站一站灯光骤灭,凉夏开始对此上瘾。

她不太与其他同事闲话聊天,做事亦不见得比别人积极,多数时候处于微笑与倾听的状态,脸上写满无所谓的表情。常常别的同事在忙碌编辑时,她在偷懒,当然是在工作完成之后。咖啡喝的很凶,对着辐射强悍的电脑屏幕一杯接着一杯。固定阅览一个古籍网站,去夜看红楼浏览帖子,在办公室非常安静的时刻她噼里啪啦飞快地打字。

晋浔说,他们没有看到你藏在表面之下对生活异乎强大的野心。

“是么?我有野心么?”

“我看得到。它可以缩在你的心里冬眠,也可以破土而出,像整片天空。”

说这些的时候都是在32层的顶楼,漆黑夜空吞噬掉时间。在偶尔加班的深夜,凉夏用硕大的背包塞上藏在休息间的罐装啤酒,去32层的天台。两个人在电梯里都不说话,仿佛是一件需要郑重对待的事情。

生活像她拍在手机里的上百张天空的图片,永恒平淡无奇,因而快乐是桩大事情。

32层,是能够俯瞰东四环的高度,无数的灯火阑珊泛滥蔓延,离地面很远距天空亦遥,纵身扑入带着暧昧温暖的城市生活。大风毫无顾忌地吹过,在深夜震耳欲聋。你看不到它,你只能感受,深切而剧烈,不留痕迹。

凉夏抬起手来给晋浔点着呷在口中的烟。对这样的时刻应当感激,在这个所有人都缺乏对待情意的耐心的年代,有人能够与你一起并肩观望世间冷暖。

晋浔问她是否想去看看叶迦。

凉夏摇头,“能够遗忘那段记忆,对叶迦来说,是幸福的事情,我不应该去提醒她,更不应该作为一个陌生人去打扰她。”只是她还记得那个女孩握住晋浔的手时无邪的笑容,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俗话,大抵如此。

“好吧,你想租哪里的房子,这个叶迦或许可以帮到你。”

“嗯……”凉夏吐了口烟,想了想,“就这附近吧。每天走在地铁里觉得像打仗,所有人都是匆匆的,迅速的,并且显得非常凶恶。长此以往我会仇恨世界。”她想起在气味不洁的一号线里涌动的密集人头,就不觉皱起来眉头。

而晋浔,当即就拨通了叶迦的电话,凉夏惊讶地阻拦他,“不用立刻马上现在就,太突兀了。”

“不用把她当病人。”晋浔冲凉夏眨眼,是温柔而意味深长的样子。

叶迦在电话里的声音更少气力,听了晋浔的要求,沉吟片刻说,“哎呀,昭阳住的地方不是正合适吗。我打给他问问,那个小区里出租房子的应该特别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