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95页)

“好的,”约阿希姆应道,“暂时可以这么办。其他事情也等等再说吧。”

“什么其他事情?”

“别不长脑子啦!你的手提箱不是只准备了三个星期的东西吗。你可需要更多的换洗衣服,更多的内衣、外衣和冬衣,更多的鞋子呀。最后,你还得再让家里汇些钱来是不是?”

“对,”汉斯·卡斯托普回答,“我是需要所有这一切。”

“那好,咱们就等着瞧。不过人家叫咱们……不,咱们最好自己别抱幻想!”约阿希姆说,同时激动得在房里走来走去,“我在这里呆得太久,不会不清楚情况。如果贝伦斯说什么地方声音欠清晰,那差不多就是有了杂音……当然喽当然喽,咱们是可以等着瞧!”

这次的谈话就此打住。接下来,平平常常的日子又按八天和十四天的周期进行着调剂变换——尽管是以他目前的状态,汉斯·卡斯托普仍然置身其中,虽说不能直接地参与分享,却能通过来看他的表兄的口述得到弥补。每一次来,约阿希姆总要在他床沿上坐个一刻钟光景。

那只用于礼拜天早上送早餐的托盘上,现在放了一小瓶花作为装饰;还有今早上餐厅里上的精美糕点,也没忘记送上一份给他品尝。过了一会儿,下边花园里和露台上热闹了起来,随着喇叭和黑管的奏响,两周一次的星期音乐会便开始了。这时约阿希姆也来到表弟房中,坐在敞着门的阳台外边看演出;汉斯·卡斯托普则半躺半坐在床上,侧靠着脑袋,目光中流溢着愉悦和虔诚的神情,聆听着从下边飘送上来的和谐悠扬的音乐,听着听着想起塞特姆布里尼所谓对音乐“政治上的反感”的论调,内心里也不禁耸了耸肩膀。

除此而外,这些天发生的其他事情和活动,如我们说过的就由约阿希姆给他报告。汉斯·卡斯托普刨根问底,想知道星期天女士们是否穿上了节日的盛装,也就是带花边的长裙什么的——这时节穿带花边的裙子可是太冷啦,还有下午是不是驱车出去郊游了——确实有一帮子人出去了:“半边肺协会”的全体成员去游览了克拉瓦德尔;到了星期一,约阿希姆从克洛可夫斯基的报告会上回来,在做中午的静卧之前来他房里看他,汉斯·卡斯托普又要求听他转述报告的内容。约阿希姆显得懒于开口,不乐意转述那个报告——对了,对上一次的报告,哥儿俩之间也再没有提起过。然而这次汉斯·卡斯托普坚持要知道个究竟。他道:“我躺在这里,付了全部的费用,因此对提供的服务也应该有份。”说时他想起十四天前的那个星期一,想起那次给他造成了不小麻烦的独自外出散步,便讲出自己的如下推断:正是这次散步,对他的身体产生了革命性的影响,让潜伏着的疾病爆发出来啦。

“此地讲话的方式真有意思啊,”汉斯·卡斯托普嚷起来,“那些普通老百姓——那么庄重、文雅,有时听起来简直像朗诵诗。‘喏,多谢您,请保重!’”他复述并模仿当地一位樵夫的说话,“我在树林里听见的,一辈子恐怕都不会再忘记啦。这样的话语和别的印象以及记忆结合在一起,你知道,将至死还回响在你的耳畔。——这么说,克洛可夫斯基又讲了‘爱欲’什么的?”他问,并在说出那个词儿时扮了个鬼脸。

“自然是喽,”约阿希姆回答,“不讲这还能讲啥。它原本就是他的题目嘛。”

“今儿个他到底怎么讲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