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第4/5页)

——修炼禁术的,只怕是他啊!

丝毫不知观世宗人心内激荡,千余宗人齐齐将视线投向了秦念久,面上神色纷呈,各有思虑。

……以死证道么,此举确能证他清白……

……他的仙骨灵躯……

……若能他以死证道,捐躯作阵……

……功德……

功德……

……功德……

一片默然之中,思潮之声却似能滔天。宫不妄读懂了这片静默,急急转开视线瞪视着那重重人潮,凄然大喊:“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无人答她,只持沉默以对。

……如今世道相对太平,再无多少功德可觅……

……那可是源源不断、能续千百年的功德……

……对秦仙尊而言亦是件好事,再转世他亦能承继这份功德……

……是为苍生黎民……

……功德……

寂静泼天,却又喧闹过甚。宫不妄惶然后退半步,再不愿看徐晏清,只紧紧攥住了秦逢的手,“师尊!师尊!——”

同为修者,宗门人心中思虑秦逢怎会不知,可此时若是揭露出徐晏清修习禁术一事,不但保全不了秦念久,反而做实了观世宗早怀异心,更显出秦念久有向魔之意……届时他们观世一宗……

“……”他牙关紧突,望向她的眼中一片暗沉,无言地——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以一道缚身决制住了她的动作。

手腕处阵阵裂痛,如同被铁锁紧铐,宫不妄心神俱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红唇轻颤:“师尊……”

却忽听得秦念久平静道:“如此也好。”

耳畔仍静,心内仍空,秦念久不知众人心中所思,亦无心去猜他们心中所思,只静静望过观世众人。

面色青白的徐晏清、一言不发的秦逢、目露绝望的宫不妄、口不能言唯有不住摇头的衡间……逐一入眼,却也仅是入眼。他难得复述了一遍:“如此也好。”

他话音虽轻,却掷地有声,见他这般坦然,原还有些躁动的各宗门人霎时息了声音,多少有些惴惴,甚至多少开始质疑起自宗长老是否有些逼人太甚……

“如此什么好?!”宫不妄浑身一颤,蓄于眼眶的热泪滚滚落下,勉力挣着秦逢扣于她腕上的五指,“什么啊——你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她当然知道师兄那句话既出便是覆水难收,事已至此,为苍生、为观世、为宗门、为师弟他自己,这怕都是一个“最优”的选择……

可……这是她师弟啊!

全然听不进各宗门人或真心或假意的劝说,更听不进堑天长老咄咄逼人的那声“那便请吧”,她只不住地挣着秦逢扣在她腕上的手,悲声喊道:“我们再想办法——”

秦念久却已然横剑在颈。

惊天冰寒,仅仅触上皮肤,便是彻骨的凉意。

……她问他在想什么。

……她说我们再想办法。

绕来绕去,总绕不开一个“想”字。可他又能想些什么呢。

于他而言,他生来除了斩鬼为苍生,便再无“为”可谓,心内永是雾霭沉沉,仅有虚无,风花雪月、喜怒哀乐,就连五味都与他绝缘,向来如此。可如今临近终末了,不知为何却总有一抹茫然之感搅扰着他心间白雾,将那重重白雾点点染上了浅浅天青。

惊天锐利,不过轻轻压划,便嵌入皮肉数寸。

被利刃割裂的明明是喉管,不知为何心间的浓雾却也像被撕开了一道破口,有幕幕色彩斑斓的画面伴着那抹天青如浪般急涌而入,画面中有清风有飞花有落雪有月华,有人间百般面貌……还有他曾浅尝过一口的小菜。

……似乎,还有一声小心翼翼、珍之重之的“惜惜”。

满不确定地,他微微蹙眉:……惜惜?

什么是惜惜?……心昔惜……可惜?

自喉间迸射而出的鲜血那般滚烫灼人,似能烧心,令他模糊“想”起了一道“来日有缘,仙宫再见”的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