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无解的人生 上海租房记

01

在上海这3年,我搬了5次家。

还没从大学领到毕业证,我就在普陀区曹杨路那边的一家上市公司见习。当时借宿在嘉定安亭的姐姐家。我不是第一次来上海,每年寒暑假,我都在三姐所在的餐厅打工,端盘子、洗碗、上菜、翻台,用一些无聊烦琐的杂活,换每天80元工钱。

穿着高跟鞋忙前忙后,机械化的体力劳动,常常让我在下班时脚底酸痛,累到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有几次边洗杯子边哭,三姐比我更累,我只是来做一两个月的兼职,她却干了七八年。

每晚10点下班后,我跟三姐步行半小时到住处。常年在上海打工的二姐和三姐,2008年合租了一室户。这是二十多年前的老宅,在上海一个极其偏僻的镇上,距离最近的安亭地铁站有8千米,离上海市中心将近30千米。

楼梯很高,每回爬到6楼都要大喘气。过道还很暗,照明灯坏了也没有物业来修。晚上进进出出,我都要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才敢走。房子孤立无援地杵在镇中心,底下各家店铺喇叭里,不停地播放着哄人的折扣信息。

这套一居室很旧,但还算大,有50平方米。客厅、卧室、厨房连在一起,每间房都有一扇门。卫生间空间很小,还放着马桶、热水器和浴缸,只够挪转身子,也还是紧巴巴的。

客厅用布帘拉上,铺上一张床,这就是三姐的卧室,她一睡就睡了七八年。床边的窗户不隔声,每天早上,三姐都在楼下广播声中醒来。而二姐和二姐夫住在主卧。等到我去上海时,二姐和姐夫感情不和,已经分开住很久了。

从镇上到市区很远,附近没地铁,最近的站点要坐20分钟的公交车才能到,且镇上的公交车都是半小时一班次,经常晚点,稍不注意,就要多等半小时。

见习那段日子,我每天6点半起床,洗把脸就冲到公交站,到车上已经被挤得没法动弹,下了车赶去乘地铁。每天早上看到上海匆匆而过的人群,刚毕业的我,还不至于孤单,心想至少大家都一样。

02

我每天上班路上花一个半小时,抢在打卡时间前冲到公司,坐在格子间,开始又一天繁复的工作。我的同事很奇怪,公司包餐,他们喜欢留下来吃顿晚饭,再回办公室继续加班。

说加班也算不上,因为我们是没有加班费的,大家留下来也就是刷刷网页、看看剧。我是刚进公司的新人,不好意思到点就溜,没任务了也要多待一会儿,但内心深处是排斥这种做法的。

因为下班晚,到镇上的公交车7点就停了,我得多花一小时换另外一条线路转车。所以我几乎每天都在11点左右到家。到家的时候,二姐已经睡了。

她自己跑业务,给一些供应商送酒。每天坐地铁奔波联络客户,拿着几千元工资,除了交房租,还要应酬,她生性豪爽,每回跟朋友出去,都是自己抢着买单。导致每个月工资所剩无几,还要寄给留守在老家上学的女儿。几年前她从朋友那儿买了辆二手小轿车,开着车穿梭在每个供应点,没以前那么累了。

我偷偷走进房间,简单洗漱冲澡,上床钻进被窝,一切都小心翼翼地,生怕打扰到熟睡中的姐姐。我们睡一张床,各睡一头,各自盖着被子。

黑暗中,我感受着一切,看着看不到的天花板,觉得一切都不真实。姐姐呼吸很重,是这个房间仅有的存在感。我还真的就这么毕业了,就这样成了外来务工人员。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第二天继续重复。

03

我在普陀区最有名的大厦里上班,这可能是我这个刚毕业的上班族唯一值得炫耀的地方,戴着工作牌,出入在这个高端写字楼,怎么着也算是个都市小白领,有着一种愚蠢的傲娇。这种傲娇是自欺欺人的,连自己都心虚的。蒙着眼过的日子,被现实一撞,忽一下子就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