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4/8页)

“你的意思是,”我说,“一个人要达到足够高的文明开化程度,才能呈现出这样一种状态——既老练又简单的绝妙平衡,对吗?我想我可以帮你,梅根,只需给你读一百首翻译过来的中文诗。”

3

那天晚些时候,我在街上遇到了辛明顿。

“梅根和我们一起住几天真的方便吗?”我问,“可以给乔安娜做个伴,她在这里没什么朋友,有时觉得很孤独。”

“哦——呃——梅根?哦,是的,你们太好了。”

我忽然对辛明顿产生了一股无法克制的不满。他显然已经完全忘记了梅根。如果他只是不喜欢梅根,我反倒不会介意,男人有时会忌妒妻子前夫的孩子。但他不是不喜欢她,而是根本不注意她。他对梅根的态度,就像一个不喜欢狗的人对待家里养的狗——只会在不小心被它绊到时骂它几句,或者狗凑上来的时候伸手随便拍拍它。辛明顿对继女的冷漠态度让我非常生气。

我说: “你打算怎么安置她?”

“梅根?”他似乎吃了一惊,“哦,她会继续住在家里。当然了,这里是她家。”

我亲爱的祖母以前常常一边弹吉他一边唱些老歌。我记得有一首是这样唱的:

哦,最亲爱的姑娘,我不在这里,

我没有容身之处,没有任何地位,

无论海里还是岸上,都无处容身,

只能在你的心中。

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哼着这首歌。

4

下午茶刚结束,艾米丽·巴顿就来了。

她来是聊花园的事。我们聊了大约半小时之后,一起向屋后走去。

就在这时,她压低了声音,轻声道: “我希望那孩子——这件可怕的事没让她太难受吧?”

“你是说她母亲的死?”

“当然。不过我其实指的是这件事背后的那些不快。”

我很好奇,等着巴顿小姐进一步解释。

“你怎么看?那是真的吗?”

“哦,不,不,当然不是。我非常肯定辛明顿太太绝不——她没有——”矮小的艾米丽·巴顿脸颊泛红,含糊不清地说,“我是说那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不过也会有人认为有这种可能。”

“可能?”我凝视着她说。

艾米丽·巴顿的脸更红了,特别像一座德累斯顿的牧羊女造型瓷 器。

“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可怕的信,它们引起那么多伤心和痛苦,肯定别有用心。”

“寄信人当然别有用心。”我冷酷地说。

“不,不,伯顿先生,你误会我了。我不是在说那个迷失方向的写信人——这个人显然堕落太深。我的意思是,这样的事情居然被上帝所允许!一定是来提醒我们意识到自己的缺点。”

“当然,”我说,“但全能的上帝也可以选择一种不这么令人厌恶的方式吧!”

艾米丽小姐嘟囔着说天意难测。

“不,”我说,“人往往把自己出于自由意愿做出的事归于天意。我甚至可以说你是魔鬼的化身。巴顿小姐,上帝其实不用惩罚我们,我们一直在不断地惩罚自己。”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做这种事?”

我耸耸肩说: “心理扭曲。”

“听起来有些可怜。”

“我不觉得可怜。我只认为很可耻。我不会为用了这么极端的词而道歉,我就是这个意思。”

巴顿小姐脸上的红晕退去了,脸色变得十分苍白。

“可是为什么,伯顿先生,为什么?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快乐吗?”

“幸好你我都无法理解,感谢上帝。”

艾米丽·巴顿压低了声音。

“他们都说是克里特夫人干的——但我真的不相信。”

我摇了摇头。她有些烦躁地继续说道: “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至少我不记得。这个小地方一直很快乐。我亲爱的母亲看到这些事会怎么说呢?哦,幸好她已经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