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海豚宾馆冒险记 1. 在电影院结束移动,入住海豚宾馆(第2/4页)

第一部电影放完亮灯时,我也睁眼醒来。观众们像事先商量过似的轮流打起哈欠。我在小卖部买了两支冰淇淋跟她吃着。冰淇淋硬邦邦的,活像去年夏天卖剩下的。

“一直在睡觉?”

“嗯。”我说,“有趣?”

“妙趣横生!城市最后爆炸了。”

“嗬。”

电影院静得不得了。或者不如说我四周静得不得了。感觉上很怪。

“嗳,”她说,“你不觉得身体好像现在还在移动?”

经她一说果然是那样。

她握住我的手:“一个劲儿移动,怪担心的。”

“噢。”

“就好像要移去别的什么地方,移去别的莫名其妙的地方。”

场内变暗开始放电影预告时,我拨开她的头发,在她耳朵上吻一下:“不要紧,不必担心。”

“如你所说,”她低声道,“还是该乘坐有名字的交通工具才是。”

在第二部电影由始至终的一个半钟头时间里,我们一直在黑暗中如此静静地移动。她脸颊一直贴在我肩头。肩头给她的呼吸弄得潮潮的暖暖的。

走出电影院,我搂着她的肩漫步在暮色笼罩的街头。我觉得我们比以前亲密了。来往行人的嘈杂声很是叫人快意。天空眨闪着淡淡的星。

“我们真的是在正确的地方?”她问。

我仰首望天。北极星处于正确的位置。不过看上去也有点像假北极星,太大,太亮。

“是不是呢?”我说。

“总像有什么误差似的。”

“初来乍到的地方就是这样子的,身体还没适应过来。”

“很快就会适应?”

“大概两三天吧。”我回答。

走累了,我们便跨进第一眼看到的餐馆,各饮两杯生啤,吃马铃薯和大马哈鱼。虽说是盲目闯进来的,但味道相当可以。啤酒十分可口,白调味汁清淡而又有余味。

“对了,”我边喝啤酒边说,“住处该定了。”

“关于住处我已经有了设想。”她说。

“什么设想?”

“反正你按顺序念一下宾馆名称。”

我叫态度冷淡的男侍者拿来按行业排列的电话号码簿,翻到“旅馆·宾馆”那页逐个朗读起来。一口气念到四十个左右时,她叫我停住:

“可以了。”

“可以?”

“你最后念的宾馆。”

“DOLPHIN HOTEL。”我念道。

“什么意思?”

“海豚宾馆。”

“就住那里。”

“名都没听说过。”

“除它以外没有可住的宾馆,我觉得。”

我道谢把电话簿还给男侍者,往海豚宾馆打电话。一个口齿不灵的男人接起电话,说双人房或单人房有空的。出于慎重,我问除双人房单人房还有什么房,回答除双人房和单人房原本没其他房。我脑袋有点混乱,但还是先订了双人房,问了房租。房租竟比我预想的便宜百分之四十。

从我们刚才进去的电影院往西走过三条马路,再往南走下一条,便是海豚宾馆。宾馆很小,无个性可言。如此无个性的宾馆我想未必能找出第二家。其无个性之中甚至荡漾着一种形而上的氛围。既无霓虹灯又无招牌,连像样的门面也没有,只在餐厅工作人员出入口模样的冷冰冰的玻璃门旁嵌着一块刻有“DOLPHIN HOTEL”字样的铜牌。连一幅海豚画也见不到。

建筑物虽是五层,却如一个巨型火柴盒倒置一样呆板。近前一看,并不怎么古旧,却又十足旧得令人侧目,想必建造时即已旧了。

这就是海豚宾馆。

不料她对这海豚宾馆却好像一见钟情。

“看样子不是蛮好的么?”她说。

“看样子蛮好的?”我反问。

“小巧玲珑,没有多余物。”

“多余物,”我说,“你说的多余物指的可是不带污痕的床单、不漏水的洗漱台、容易调控的空调机、柔软的卫生纸、新的香皂、没晒旧的窗帘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