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第3/10页)

“谁吵赢了?”劳拉说。

“他死的时候我在病房,”特芮说,“他一直没有清醒过来,也没有康复的希望,可是我陪着他。别的再也没有人陪他了。”

“他是个危险人物。”赫布说,“如果你说那是爱情,你可以去拥有。”

“那就是爱情。”特芮说,“当然,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不正常的,但是他愿意为之而死。他也的确为之而死。”

“我绝对不会称这是爱情。”赫布说,“你不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死。我见过很多自杀的,从来没见到跟他们关系亲近的任何人能确定地知道自杀的原因。”他把手放在脖子后面,把坐的椅子往后仰。“我对那种爱情不感兴趣。如果那是爱情,你可以去拥有。”

过了一会儿,特芮说:“我们当时感到害怕,赫布甚至立了份遗嘱,还写信给他在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弟弟——那个弟弟曾是陆军特种部队的——他跟他说一旦自己神秘地出了事,可以去找谁。要么不是那么神秘也可以!”她摇摇头,马上又为这件事笑了起来。她喝了口杯中的酒,接着又说:“可是我们真的生活得像是逃犯。我们的确害怕他,这点毫无疑问。我有次甚至报了警,可是他们也没办法,没法拿他怎么办。他们说他们不能逮捕他或者做什么,除非他真的对赫布怎么样。那不是很好笑吗?”特芮说。她把最后一点酒倒进自己的杯子。赫布从桌前起身,去碗橱那边又拿了一瓶杜松子酒。

“嗯,我跟尼克相爱。”劳拉说,“不是吗,尼克?”她用膝盖碰了碰我的膝盖。“你这会儿应该说点什么了。”她说着,对我露出满面笑容。“我们相处得很好,我想。我们喜欢一起做什么事,我们还都没有把对方暴打一顿,谢天谢地。敲敲木头14。我觉得我们过得挺幸福。我想我们应该数一数我们的幸运之事。”

作为回应,我抓过她的手夸张地举到唇边,戏剧化十足地吻了一下她的手。大家都被逗乐了。“我们很幸运。”我说。

“你们啊,”特芮说,“别搞了。你们让我恶心!你们还在度蜜月,所以才会表现得这样,你们互相还热乎着呢。等着瞧吧。你们到现在在一起多久了?有多久了?一年?超过一年了。”

“有一年半了。”劳拉说,她还在红着脸微笑。

“你们还在度蜜月呢。”特芮说,“过段时间再说吧。”她端着自己的酒望着劳拉,“我只是开玩笑。”

赫布已经打开那瓶酒,在桌子上倒了一圈。“天哪,特芮,你不应该那样说话,即使你不是当真的,即使你是开玩笑的。这会招来坏运气啊。来吧,大伙儿。我们来干一杯。我想提议大家干一杯。为爱情干杯。真正的爱情。”赫布说。我们碰了碰酒杯。

“为了爱情。”我们说。

外面,后院里有条狗叫了起来。那棵斜斜地长过窗户的白杨树的树叶在微风中摇动着,下午的阳光似乎也进入到这个房间里。这张桌上,突然有种轻松和宽容的感觉,也是友谊和舒适的感觉。我们难得能聚在一起啊。我们再次举起酒杯,互相咧嘴而笑,就像好不容易在什么事情上意见一致的孩子。

“我会告诉你们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赫布最后说,也打破了这种令人着迷的感觉,“我是说我会给你们举个好例子,然后你们可以自己得出结论。”他又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点酒。他加了块冰和一片酸橙。我们等待着,呷着自己的酒。我和劳拉又碰了碰膝盖。我把手放在她温暖的大腿上,一直放在那里。

“对于爱情,你们又真正了解多少呢?”赫布说,“我这话可以说是认认真真地说的,如果你们能原谅我这样说。但是在我看来,我们只不过是爱情的新手。我们说我们彼此相爱,我对此并不怀疑。我们相爱,爱得炽热,大家都是。我爱特芮,特芮爱我,你们彼此也相爱。你们了解我所说的爱。性爱,另一个人、伴侣对你的吸引力。还有只是日常普普通通的爱,爱另外一个人的存在,爱跟另外一个人在一起,构成日常爱情的小事情。那就是肉体之爱还有,嗯,就称它为感情之爱吧,每天对另外一位的关心。但是有时候,我也难以解释这一事实,那就是我肯定也爱过我的前妻。但是我爱过她,我知道我爱过。所以你们不说我自己就想到了,我在这方面的确就像特芮,特芮和卡尔。”他想了一会儿又说:“可是我曾经觉得我爱我的前妻胜过我爱生命,而且我们还一起生了孩子。现在我却是对她恨之入骨。我真的是。你们对此怎么看?那段爱情怎么了?那段爱情被抹掉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似乎从未有过吗?我希望有人能告诉我。然后还有卡尔,好了,我们又说回卡尔。他爱特芮爱得那样深,以至于想杀死她,最终却是杀死了自己。”他停下来摇了摇头,“你们在一起一年半了,彼此相爱,这在你们身上全都表现出来了,你们真的是因为爱情而容光焕发,但是你们在相遇之前,还爱过别的人。你们以前也都结过婚,跟我们一样。在那之前,你们很可能也爱过别的人。我和特芮已经在一起五年了,结婚四年。但可怕的是,可怕的是,不过那样也不错——你们可以说那是坏事中的好事——那就是如果我俩有谁明天出了什么事——请原谅我这样说——但是如果我俩有谁明天出了什么事,我觉得另外一方,活下来的那方,会伤心一阵子,你们知道的,然后活下来的那方会再去恋爱,很快就有了新欢。所有这些,所有这些,所有这些爱情——天哪,你们会怎么想?那将只是记忆而已。甚至也许连记忆都不是。也许就应该是那样。我说错了吗?我说得很离谱吗?我知道那会发生在我们身上,我和特芮,尽管我们可能彼此很相爱。说起来,对任何人都是这样。我会坚持这一点。不管怎样,我们都证明了这一点。我真的不明白。要是你们认为我说错了,就纠正我吧。我想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第一个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