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手(第2/10页)

“我走了后,他喝了老鼠药。”特芮说,她用双手紧抱自己的双臂,“他们把他送进圣达菲的医院——当时我们住在那里——他们把他抢救了过来,但是他的牙龈都分开了。我是说牙龈从他的牙齿上分开了。从那之后,他的牙齿就像狗牙那样立着。天哪。”她说。她等了一会儿,然后松开自己的胳膊,端起那杯酒。

“人们真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劳拉说,“我同情他。另外我觉得我根本不会喜欢他。他现在在哪儿?”

“他现在消停了。”赫布说,“死了。”他递给我一碟酸橙。我拿了一瓣,把汁挤进我的酒里,然后用手指搅动冰块。

“后来越来越糟糕,”特芮说,“他朝自己的嘴里开了一枪,可是他连那也搞砸了。可怜的卡尔。”她说完摇了摇头。

“卡尔可怜个什么啊。”赫布说,“他是个危险人物。”赫布四十五岁,四肢修长,一头泛着灰色鬈发。因为打网球,他的脸和胳膊都是古铜色。没喝醉时,他的一举一动都精确而谨慎。

“但是他确实爱我,赫布,这点你得同意。”特芮说,“我只有这一个要求,他爱我的方式跟你不一样。我不是说这个。可是他爱我。你能同意这一点,是吗?这个要求又不过分。”

“你什么意思,‘他搞砸了’?”我问。劳拉拿着酒杯身子前倾。她把肘部支在桌子上,两只手捧着酒杯。她看了赫布又看特芮,她单纯的脸上带着困惑等待着,似乎对这种事情发生在你认识的人身上感到吃惊。赫布喝完他那杯酒。“他自杀又怎么会搞砸了呢?”我又问。

“我跟你说说是怎么回事。”赫布说,“他拿了把·22口径的手枪,他买那把枪是用来威胁我和特芮——哦,我是说真的,他想要用上那把枪。真该让你们看看当时我们是怎样生活的。就像逃犯。我甚至自己也买了把枪,本来还想着我是非暴力的那种呢。但是我买枪是为了自卫,放在车上仪表盘旁边的储物箱里。你们知道,有时候我得半夜离开公寓去医院。当时我跟特芮还没有结婚,我的前妻得到了房子、孩子、狗,一切吧,我和特芮当时住在公寓里。就像我说的,有时候我会半夜接到电话,得在凌晨两三点钟去医院。停车场上会是一片漆黑,我还没有走近车子呢,会吓出一身冷汗。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否会从灌木丛里或一辆车后面出来就开枪。我是说,他疯了。他能给我车上安个炸弹,什么都做得出。他经常一天到晚给我的服务专线打电话,说他需要跟医生谈谈,等我回电话时,他会说:‘狗娘养的,你活不了几天了。’诸如此类的事情。我跟你们说,很吓人。”

“我还是同情他。”特芮说。她呷着她的酒,眼睛凝视着赫布,赫布也盯着她。

“听着像是场噩梦。”劳拉说,“可是他朝自己开了一枪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劳拉是位法律秘书。我们是在工作上认识的,当时旁边还有很多别的人,但是我们交谈起来,我邀请她共进晚餐。不知不觉,我就开始追求她。她三十五岁,比我小三岁。除了相爱,我们还彼此欣赏,乐意相伴。她易于相处。“后来怎么了?”劳拉又问。

赫布等了一会儿,在手掌中转动那个酒杯。然后他说:“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对着自己的嘴巴开了一枪。有人听到枪响,跟经理说了。他们用万能钥匙开门进来,看到是怎么回事,叫了救护车。他们把他送进急救室时,我刚好也在。我是为另外一个病人而在那里。他还活着,但是完全无法救治。尽管那样,他仍然活了三天。我是说真的,他的头肿得是正常人的两倍大。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的,希望再也不要见到。特芮知道后想去陪他。我们为这件事吵了一架。我得说她不该看到他那副样子。我觉得她不应该看到他,我到现在还认为不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