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土地和牦牛分到户不久,小姝就给老人婆提出分家的事,把老两口弄得心口子板板都在痛,老人公把小姝叫到火塘边,开了一坛咂酒,边喝咂酒边问小姝为啥分家:

“你这不马上要嫁地宝了吗?新社会了,你再嫁是你的自由,我们管不住但你不能得寸进尺,如果你真要分家,我们就坚决不同意你走出这座碉楼。”

小姝没有想到老人公这么严厉地提出这个问题。她本可以不这样做的,她不是那种贪心的女人,她这心里不高兴的是老人婆这两年对她的态度,恨不得把她撵了,把她吃了,凭什么她不争取自己该得到的东西呢?自由争取到了,财产一点不能少,再说有地有牛,以后再有什么难料的事也给自己留条后路,免得到时候走投无路。老人公对她不错,还把她当家里人看,即使有时心里不爽也不给她脸色,不然,她早就闹得鸡犬不宁了。

她想把话说狠一点,心里不忍,不说,心里又不快:

“爸爸,不是我贪心,是因为我在西风寨,在这个家里再也无法过日子了,我还不到三十岁,就这样过一辈子,你心里难不难受呢?”

“小姝,这些我都晓得,我尽量在做你妈的工作。有时你妈虽然刻薄了些,说话过了头,但在心里还是有你的,不然,她咋就同意你再嫁人呢?你也晓得我家的规矩,男人死了是不能再嫁的,这说明我们还是心疼你的,不想让你为春海守一辈子寡。可提出这样的要求,分啥家呢,无非就是分地分牛嘛。”

老人公一语中的,小姝自觉心惭,不再还嘴了。过了好一阵子才不好意思地道歉:

“爸爸,看在我一个妇道人家无见无识的分上,就原谅我这次吧,以后我再不说了。”

老人公听后,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按照规矩,一个过婚嫂说亲是可以不拘礼节的,所有的程序都可减免,地宝死活要按照规矩办,这不,那边刚回话,就与玉凤一道去西风寨送礼去了。

小姝认为这样不妥,她受不起这份礼,老人公也怕西风寨的人笑,竭力反对,只是老人婆要求这样:“就是一只鸡、一条狗总是我们家养的,难道就这样白送人。”听到这样的话,小姝心里气不过,又没有办法去说服,就干脆不去管了,只要早早地离开就可以了。

在这种场合,大家却不咋说话。春海爸和地宝一个劲地喝闷酒,春水在旁边也唉声叹气,大眼鼓小眼地恨地宝,大盅小盅不停地灌他酒,地宝心里敞亮得如一盏灯,但他不能拒绝,喝死也得喝,不然,他们会瞧不起他。玉凤不高兴了:“老表,再不能喝了,再喝地宝就起不来了。”

地宝真是起不来了,一醉就醉到第二天下午才糊里糊涂地睁开眼睛,这可把小姝给急坏了,地宝醒后,小姝找到玉凤,玉凤又找到了老人婆:

“表嫂,我看其余的礼节我们就从简了,你看哪天来接人?”

老人婆心里有些不快,脸上挂不住地说:“礼可以免,但这礼物可不能少呀,少了就看低了小姝,我不同意。”

“那是自然的,自然的。”

算过来算过去,一年三个节是必须要算的,取同意、看日子是不能少的,最重要的是接人时的礼品要厚重。七算八算,就给地宝算了:三百斤大米,三百斤肉,三百斤酒。把地宝算得昏天黑地,连玉凤都觉得太昂贵了,老人婆就是不让,地宝也只好认了。

小姝知道老人婆是在卖她,卖了这么好一个价,让她赚得盆满钵满的,她也不示弱了:

“妈妈,这些东西少了一点都不行,你又给我打发什么呢?”

这句话把老人婆给问住了,问得她火冒三丈,好久才还话:“我打发什么,你又不是我生下来的,要打发找你那地主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