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

“玉凤不是一般的婆娘。”天宝这样对地宝说了好几回。

“你们这些干部根本不是她的对手。”阿秀这样对武生说过。

玉凤有五个儿子，大儿子叫金生，二儿子叫木生，三儿子叫水生，四儿子叫火生，老五叫土生。五条儿子，大的已经快小学毕业了，从没有看见下过地，连扯猪草都难得看见，小的几个就更是，都是从家门到学校门，再从学校门到家门，细皮嫩肉的。但体质都不咋样，风飘飘的，经不住劳累，读书却个个在学校称王称霸，让一村人都羡慕，说这婆娘会生，水上漂这草猴子一样是个人精。

土地到户以后，几个儿子应该有所作为了，玉凤却让水上漂带着金生、木生、水生回县上水运局上班去了，让水上漂啥子不做就只照看自己的三个儿子，让他们好好读书。

土地一分，各种各的地，以前偷的是大家的，现在偷的是私人的，弄不好就会打断腿脚，砍了手。玉凤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玉凤没有办法，五个儿子读书，光书学费一年就几大百，水上漂的工资根本不够花。玉凤到县上去看儿子，儿子们都学得很认真，在县中的成绩也是顶呱呱的，她就高兴。但儿子们营养不良，面色不好看，身体更加瘦弱了。她走到市场上去看，了解啥东西可卖好价钱，突然就看见带壳的嫩玉米行销，这心里就有了主意。

玉凤变成了活鬼，捉摸不定。她看见玉米地里的早玉米已经挂红须了，就打起了新主意，她设计好了自己的线路，安排了时间，选定了地点。晚上，她就钻进了地宝的地里，用手去感觉玉米的老嫩。她东一苞西一苞天一苞地一苞地在地里花了很长的时间才选了百余苞嫩玉米。上路以后，直接往县城走，鸡不鸣狗不叫，天不见亮就赶到县城。吃过饭以后，水上漂去市场上卖嫩玉米，她却四扯八伸地睡得吹铺打鼾的。当晚就收获了五十多元。

小姝发现地里的玉米还未蔫须就掉了，将这事告诉了地宝，地宝估计是玉凤，但人家玉凤这些天又没在桃花寨，是哪个偷的就成了一个谜。又过了几天，阿秀和三姑都说玉米被偷了，但没人看见玉凤回来过，再去玉凤的地里看看，也有掉苞的情况，大家就不怀疑玉凤了。

玉凤不仅成了惯偷，而且还成了游击队，甚至偷到了附近的码头寨了。一个夏天，没有回一天桃花寨，到玉米都该收了才回来，钻进地里一看，就骂开了：

“是哪些有娘养无老子教育的狗杂种，烂娼妇，欺负老娘孤儿寡母，老娘不在家，玉米都给老子搬完了。”这还不解气，又跑到街上满街骂，那个凶狠无人不相信她是受害者。

第二年，她把仅有的一块地都租给别人种了，她要去县上，五个儿子要读书，怕他爸爸照看不了，她这样对武生说，并把钥匙顺手交给阿秀，说十天半月地去家里看看。

她走了以后，桃花寨就平静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秋天到了，玉米快收了，三姑却发现玉米地里全是核桃叶子，还有一些干枝桠，抬头望望矮枝上的核桃已被人打了，就将这事告诉贫下中农，贫下中农说肯定是人偷了，谁偷了，又说不清楚。这话一传开，大家都去自己的自留树上看，低枝上的核桃已被人打了，都小眼瞪大眼地猜不出所以然。

武生去县上开会，回家前到市场上割鲜肉，看见水上漂在那里卖毛核桃，走过去打个招呼，问小孃孃呢？水上漂也随便答一句，在家煮饭。都走过去了，武生又折回头问他咋做起这生意了。水上漂也毫无戒备地说这东西赚钱，外地人都喜欢。

回到家里，武生把市场上的事跟阿秀说起，阿秀说昨晚她家的核桃被人打了。

丢了嫩玉米，大家知道嫩玉米可以卖钱，这年仅嫩玉米，桃花寨就卖了几万元，大家都感谢那个偷嫩玉米的，估计明年毛核桃又会多卖许多钱，但是大家又怕丢其它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