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三十八)尘缘容易尽(第3/9页)

这人真是好生无礼,又古里古怪,胥凡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却又无可奈何,他可打不过这厮。玉执徐之后便一言不发,见他沉闷,胥凡也自讨没趣,伸手关了窗,继续滚回自己床上躺着。不一会儿他便又酣然入梦,昏昏沉沉地睡了一阵。

再次转醒时,只见窗格里泛着金辉,竟已是到了黄昏时分。胥凡凝望向天顶,眨了眨眼,翻身起来时只觉腹中一阵饥饿。桌上用罩子盖着中午时吃剩的些韭菹稀粥,有一半已冻上了。胥凡无奈,只得刮进小锅里烧融了,才勉强着下口。

勉强将肚子填了三分饱,胥凡晃到窗边,心想那古怪领班也该走了,将窗猛地一推。

只见眼前群山嶙峋,白雪上覆上一层淡红夕晖,玛瑙似的荧荧发亮。天边显出一片淡薄的青蛤壳紫,像在水里洇开似的美丽。可奇的是风雪却一直不减,鹅羽似的飞雪漫空纷零,落在窗格里。

窗外已没了人影,空荡荡的一片。

胥凡心里不禁有些失落,虽说他早料到那叫玉执徐的领班会走,毕竟不可能有人能从早到晚一直在风雪交加的窗外一直杵着,若真的有,那也该是全天下最蠢的大傻瓜。

但他心里却是有些微期盼的。他自己是总被人嫌弃唾骂的孬种,进了天山门后尤甚,人人都嫌他原来的家世低微,剑法又比不过自小便有钱习武的人家,学得平平。与其去受人嘲弄,不如自己在这儿逍遥快活。

“唉……”胥凡怔怔地望着窗外白雪,叹道,“看来…连领班也看不上我。”

话方脱口,他便觉有些后悔。

是他自己赖在房里不愿走,又兀自将这罪名归给旁人,可谓低劣之极。想到这处,胥凡愈发沮丧,恨不得当即给自己几个巴掌。

可就在此时,从雪里传来一个平淡的声音。

“…不是看不上你。”

胥凡猛然抬头,只见窗前的雪堆忽而扑簌簌地蠕动,雪屑脱落,不一会儿露出一张俊脸来。

“……咳。”胥凡大窘,感情方才那话全被他听了去,轻咳只得一声故作镇定,“你怎么还在?”

那张脸正是属于那叫玉执徐的领班,方才他一动,胥凡这才看出那在窗前矗立的雪柱原来是个人。玉执徐眉上、发上挂了层冰晶,周身埋在雪里,只露出张脸。兴许是雪下大了,他立在那儿又久,不一会便活脱脱被雪盖成了雪人。

本来该是副滑稽可笑的光景,可这玉执徐神情却板肃得很,竟也教胥凡笑不出来了。

玉执徐道:“我在等你出来。衣服还没穿好么?”

胥凡与他定定地凝视了半晌,忽而捧腹大笑:“我若说没好,你怎么办?”

“等到你穿好为止。”玉执徐道,“不过在那之前,我会在你门前守着,你也别想到东厨里吃一口粥食。”

“唉,你为啥就盯着我不放呢?”胥凡将手肘撑在窗棂上,笑容里带着些自嘲与苦涩,“我就是块什么都练不成的朽木,去教其他门生多好呀,放过我罢。”

玉执徐摇头,雪簌簌地从他头上落下:“不行,身为领班,每一位门生都得顾着,你也不能落下。”

胥凡无奈。他本想就这么答应,乖乖随玉执徐一块儿去武场的,但心里总有个疙瘩在。于是他想了想,又道:

“领班,我的剑丢啦!我没了剑,什么也学不成。要是去听课,也只能听个囫囵,对着西北风比划,还平白挨别人的打。”

他还想再胡扯些什么话儿,却见玉执徐抖了抖身上的雪,从系带上解下剑来抛给他:

“给你。”

胥凡:“……”他笨手拙脚地接了剑,“那你没了剑,该怎么办?”

玉执徐道:“我没了剑,也照样能赢你。”

这话说得狂傲之极,可不知怎地,若是放在玉执徐这人身上,便只觉平平无奇,甚而有股谦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