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三十八)尘缘容易尽(第2/9页)

“天山门规第九十一条,不许私自出入门生内房。”胥凡翻到末尾,得意洋洋地读道,“执徐领班,你可违规了啊,要不我来罚你?”

玉执徐默然无语,可握着剑鞘的手却松了几分。

胥凡在床上枕起了胳膊,悠然自得道:“你要来劝我去上学,我偏不去!我学剑的本事平平,逃学倒是可以的。你若真是恪守门规的领班,不仅要能劝我真心实意地回武场去练剑,还不能踏入这内房一步,这才算得有领班的本事。”

他心里又思忖了一番,想了几个偷溜的法子。若是玉执徐要强拿他去武场,他便假意在地上跌一跤,身上混得几处青舯,然后拿“不得伤及同门”的门规再压这领班一回。

毕竟掌刑的西巽长老无情之极,用刑时从不问缘由。只要有违了门规的弟子,便会被西巽长老抓入刑堂去痛打。胥凡心想,哪怕是自己要被拿去问罪,也得拖这叫玉执徐的领班下水。

玉执徐深深看了他一眼,将剑收回系带上,转身便走。

胥凡大为得意,口上却招呼道:“领班,执徐领班!你怎么不理我了呀,不是要我乖乖随你去上学的么?”

“我在外面等你,”玉执徐将门带上,“你快些出来。”

这厮果真古板得很,说不违门规就真老老实实地遵守。胥凡心里冷笑,他瞧天山门里傻子居多,大抵是学剑学傻了,或是被这终日飘雪的不毛之地的极寒给冻傻了。听说门生中那位列三珠的玉甲辰算得一个,除了会跟在门主玉求瑕屁股后跑,啥事儿也拿不了主见。

见玉执徐出去,胥凡索性往床上一倒,舒了个懒腰,滚进衾被里。管他什么领班与习剑,反正玉执徐也进不来这房,他先睡个大觉再说。

才阖眼一会儿,窗格上就传来“笃笃”的声响。胥凡猛地惊醒,张眼一看,只见窗格外有个朦胧的影子。

玉执徐站在窗外,平淡如水地道:“出来,随我去上学。”

“…我在换道衣呢!”胥凡随口嚷道。“还要戴素冠,扎巾子,穿靴履,擦亮我心爱的竹手板……”

外面的人顿了片刻,道:“不用换了,你出来就成。”

胥凡默然无语了一阵,难不成这人真要逼自己赤身露体地出去罢?他烦躁地在床上翻身,每过一会儿玉执徐就会“笃笃”敲窗,直扰得他睡不成觉。

没法子,他只得从被子窟窿里伸手进去,抠了两团棉花塞进耳洞里。然后把自己用衾被裹着,舒舒服服地先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是日昳时分,雪光白莹莹地映进内房,房中通透而敞亮。胥凡爬起身来,推开松纹窗,飞雪与寒风霎时扑到脸上,带来沁人心脾的凉意。玉执徐仍站在窗前,怀里抱着剑,肩上积着雪,脸上清清淡淡地无甚表情。

“怎么,你还在呀。”胥凡倚着窗朝他笑,扭身往床底拿出一只小瓷罐,一只酒盏,往盏里斟上清澈酒液。这酒是用蜀黍与天山雪水酿的,胥凡从山下买了些,一直藏着不忍喝,如今倒有兴致来在这领班面前饮一杯了。“喝不喝?这玩意儿可快活着呢,比你去和花娘们耍都叫你开心。”

玉执徐盯着他的酒盏,“天山门禁酒。”

听了这话,胥凡叹气:“嗐,你好生死板。那我不喝啦,我不当着你的面喝。”说着,他便从窗边一缩脖子,在墙后把盏内酒液一饮而尽,这才探出头来,“如何?我没坏规矩吧?”

那清俊道士无言,伫立在风雪中时就像个定定打坐的天尊像一般。胥凡以为他睁着眼睡着了,却不想他忽地探一支剑鞘过来,刷一下便把他手里的杯盏打翻在地。莹亮的酒液泼在雪地里,一会儿便化作了冰。

胥凡难过地大嚷:“我的好酒…!”

玉执徐道:“我不会喝,不过你也别想喝。”说着便收回剑,依然纹丝不动地立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