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二十五)年少意疏狂(第3/3页)

“饶…饶命!”赵岭胡言乱语,慌忙大喊,却听得丹烙桀桀发笑,“不杀你,如何饶你的命?”

霎时间,忽地旋起一阵疾风。那原本卧在床上酣然入梦的少年猛地睁了眼,卷着长袖往他俩胸口一提一按。赵张二人只觉似有张巨口啸然张开,将四周景象尽皆吸了去。他俩似狂风骤雨中的小舟,随波逐游,无力挣脱。

这是移花接木中的分招,走马看花。只见迷阵子有如使了妖术般,转眼间就将他俩手腕擒下,铁剑钢刀脱落在地,当啷作响。再一看时,他又是一掌飞出,手如虚影,拍在二人心口处,直打得两人肺腑翻卷,四肢剧痛,顿时口吐白沫。

赵岭干呕了一阵,忽地发觉他呕出的酸水里竟蠕动着几条长虫,那迷阵子一掌下去,居然生生把蛊虫从骨脉里逼出!

“仙长!”他两眼一酸,双膝发软,险些要跪下去给迷阵子磕几个响头。先前游走于四肢百骸的剧痛倏时祓除,除却身子里仍残着虫游的不适外,周身似解了枷般自在。

休说是天下第七了,现在要赵岭认这少年是天下第一,他也绝不吐二言。

迷阵子懒洋洋地起身,摇晃着站在地上。他搓着眼皮,指着一旁示意赵张二人赶快滚蛋。两人不敢有违,几乎是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挨到一旁岩壁边。

这慵懒少年对着只在尸躯里探出的巨虫,默然无言地打量了半晌,只听他道:

“可惜了。”

丹烙见他掌威之甚,又顾忌他天下第七的名头,看着狂妄,实则谨慎地问道:“什么可惜?”

迷阵子呆呆地望着白云子那朽坏的身躯,道:

“我这徒儿本就是个心浮气盛之人,若是往日,他怎肯乖乖给我烧水煎茶吃?唉,他虽然无甚根骨,头脑也不灵通,可你杀了他,便是欠了我这作师祖的一条命。”

原来他早有防备,只不过先前一直装着大睡不醒。

“何时杀的他?”迷阵子眯着眼望向那巨虫,白云子的身躯朽坏多时,如今似泥沙般散开,泄在地里。听闻自家徒弟死讯,这叫迷阵子的少年无甚表情。

丹烙的笑声自巨虫口里传来:“已有月余。”

“何处?”

“那日他在浚府河上的游船,我装了一画艇的女人与黑火末往那船上撞。他掉到水里,要提身往岸上跃,殊不知我在河中放了百来只水马蛊,桥洞里布了毒蚂螂,任他走到哪儿都逃不掉。”

迷阵子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的言语,目光困顿却澄净,看不出悲喜。

“如今老朽万事具备,只缺你把命奉来!”

丹烙狂笑不止,虫鸣喧杂,犹如海潮涌动。他摆布着白云子的手,自怀中取出香囊,掷在地上。那香是石圆香,最能引虫,转眼间目之所及尽是密麻虫点,如彤云密布,压在洞顶上。

少年长吁了口气,双脚开立,抖腕摆掌。他先前昏沌欲睡,这一立却犹如扎岩青松,挺拔坚劲,头心手脚浑然一体,正所谓攻而蓄势,守则无纰。他作了个“请”的架势,鹤氅翻飞,像轻灵的鸟翼。

“你要杀我,我也要你偿我徒儿性命。”迷阵子道,“来罢。”

丹烙笑道:“在那之前还有一事。”

“何事?”

“老朽每杀一人,便要炼一蛊。”

长虫自白云子破碎的腕节里探出,钻到怀里,勾出几只小瓷瓶来,青花水纹的釉瓶撞在一块儿,铃铛似的清脆作响。丹烙拈着那几只小瓶仔细地点着,如数家珍:“这儿有黑剑角,白浮尘,能要人沾之即亡,四体融断;还有伽破诃罗,一相一味,能教你死去活来,六腑烂成血浆。”

他阴气逼人地发笑,把那小瓶摇来晃去,道:

“…迷阵子仙长,你要选哪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