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废墟边缘(第2/15页)

他发现在火车上很难入睡,左右摇摆着。车厢里有人在抽烟。他的太阳穴不时撞到窗棂上。所有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那么多点燃的香烟,整个车厢感觉像是着火了。他注意到每次火车经过一个公墓,乘客们就会在胸前划十字。她自己情况也很糟。

吃花式冰淇淋是因为扁桃体,他记得。当时是陪一个女孩和她的父亲去摘除女孩的扁桃体。她只看了一眼挤满小孩的病房,就拒绝了。这个最能适应环境、脾气最好的小孩,突然变成了一块顽石,宁死不屈。谁也别想从她的喉咙里扯掉任何东西。管它是不是明智呢,她要跟扁桃体在一起,不管“它”看起来什么样。扁桃体到底是什么,他至今没弄明白。

他们从没碰过我的脑袋,他想,这真奇怪。最糟糕的时候就是当他开始想象他们接下来还会做什么,还会把什么砍下来。那种时候,他总是会想到他的脑袋。

天花板上一阵像是老鼠疾走的声音。

他站在大厅的尽头,拎着他的旅行包。他放下包,冲着黑暗和摇曳不定的烛光挥挥手。他向她走去的时候,没有发出脚步声,地板静悄悄的,这让她很吃惊,又多少有些熟悉而欣慰的感觉,他可以这样悄无声息地靠近她和英国病人的私人领域。

他一路穿过长长的大厅,灯光把他的影子投在他身前。她把油灯的灯芯挑起来,这样她四周光亮的直径就变大了。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书放在大腿上,他走到她身边,蹲下来,像一个叔叔那样。

“告诉我扁桃体是什么。”

她的眼睛瞪着他。

“我不断地想起你冲出医院的样子,身后跟着两个大男人。”

她点点头。

“你的病人在里面吗?我能进去吗?”

她摇摇头,不停地摇着,直到他再次开口。

“那么,我明天再见他吧。告诉我该去哪里。我不需要被子。有厨房吗?为了找到你,我经历了多么奇怪的一场旅行啊。”

他沿着大厅往外走的时候,她回到桌子边上,坐下,簌簌发抖。她需要这张桌子和这本看了一半的书来让自己平静下来。一个她认识的男人一路坐火车,然后从村庄出发,爬了四英里的山路,然后沿着大厅,走到这张桌子边上,就是为了来看她。几分钟后,她走进英国人的房间,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月光穿过枝叶洒在墙壁上。这是唯一能让这幅错视画看起来栩栩如生的光线。她可以摘下那朵花儿,插在裙子上。

那个名叫卡拉瓦乔的男人推开房间里所有的窗户,以便听到夜的声音。他脱下衣服,用手掌轻轻抚摸自己的脖子,在那张没有铺好的床上躺了一会儿。树的声响,月光打在紫苑叶上,碎成银色的小鱼,纷纷跳落。

月光如水,照在他身上,仿若肌肤。一个小时后,他站在别墅的屋顶上。身处至高点,他能看清楚屋顶斜坡上被炮轰过的地方,两英亩被炸毁的花园,还有别墅边上的那个果园。他观察着他们在意大利的位置。早晨,两个人在喷水池边试探性地交谈起来。

“既然你现在在意大利,你应该再多了解一下威尔第7。”

“什么?”她抬起头,她正在喷水池里洗被单。

他提醒她:“有一次你告诉我你喜欢威尔第。”

汉娜低下头,有点儿尴尬。

卡拉瓦乔转了一圈,第一次望向别墅,从走廊里费力地向下凝视花园。

“是的,你以前喜欢他。你以前那些关于朱塞佩·威尔第的新消息让我们抓狂。这样一个男人!什么都是最棒的,这是你说的。我们全得同意你的话,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十六岁女孩。”

“我不知道那个十六岁女孩后来怎么样了。”她把洗好的床单铺在喷水池边上。

“你有一种危险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