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斗争 意象学(第2/2页)

讲到思想体系和意象学之间的关系,我还要补充说明一点:思想体系就像一些在旋转的巨大的轮子,挑起战争、革命和改革。意象学的轮子也在旋转,可是它们的旋转对历史不产生任何影响。各种思想体系相互开战,而每种体系都有可能把它的思想赋予整个时代。意象学自己组织体系,以季节的轻捷节奏进行平静的交替。就像保罗讲的那样:思想体系属于历史,意象学的统治开始于历史结束的时候。

变化这个词在我们欧洲是非常珍贵的,它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意义:它不再表示一种持续不断进化过程中的新阶段(这是某一位维科、黑格尔或者马克思的意思),而是位置的移动;从左面移向右面,从右面移向后面,从后面移向左面(就像某些赫赫有名的时装大师所做的那样)。在阿涅丝常去的那个俱乐部里,意象学家决定在墙上安装大镜子的原因,并不是让业余体操运动员在锻炼时看清楚自己的动作是否正确,而是因为那时候的镜子在意象学的轮盘赌上,被看成是一个会赢的数字。如果所有的人,在我写这几行字的时候,决定要把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看作是一个骗子、一个坏蛋,那并不是因为他的思想被其他哲学家超过了;真正的原因是,在意象学的轮盘赌上,那时候他已经变成了要输的数字:一个反理想典型。意象学家创造了理想典型和反理想典型的体系,这些体系存在的时间不长,每一种都很快地被另一种代替,可是它们影响了我们的行为、我们的政治观点、我们的审美趣味,甚至影响了我们所喜爱的地毯的颜色和书的选择;这种影响力和从前思想体系是一样的。

在说明以上几点以后,我可以回到我开始的想法上来了。政治家依赖于新闻记者,可是新闻记者依赖于谁呢?依赖于意象学家。意象学家要新闻记者一定要让他们的报纸(或者他们的电台)符合一定时期的意象学体系的精神;这就是他们要决定是否支持一家报馆时经常要核查的。一天,他们检查了贝尔纳在那儿当编辑的电台,保罗每星期六也在那个电台做“权利和法律”的专题广播。他们同意提供很多广告合同,并在全巴黎张贴以发起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同时也提出一些条件,这些条件是使以绰号“大褐熊”闻名的节目主管不得不接受的。他慢慢地缩短了所有评论的时间,为了不让听众厌烦;他让编辑们相互提问,就这样把单调的独白变成了对话;他还大量穿插音乐,甚至在播音员讲话时也用轻音乐作伴奏;他还建议他所有的合作者在话筒前讲话时要轻松、活泼、诙谐,这些讲话使我清晨的梦境更加美好,把气象报告听成了喜歌剧。他一心想让自己仍旧在下属面前显得像一头权力极大的大褐熊,所以尽一切力量把他的合作者留在原来的位子上。他只在一点上作出了让步。意象学家们认为“权利和法律”的专题广播使人厌烦;他们甚至连讨论的兴趣都没有,当有人提到这件事时,他们只是哄然大笑了一下,露了露他们雪白的牙齿而已。在同意把这个节目取消以后,大褐熊对自己的让步感到羞惭;尤其因为保罗是他的朋友,他更觉得无地自容。


  1. ✑Polynésie,太平洋岛群。​
  2. ✑Giambattista Vico(1668-1744),意大利历史学家、法学家、哲学家,代表作为《新科学》。​
  3. ✑Georg Hegel(1770-1831),德国哲学家,主要著作有《精神现象学》、《逻辑学》、《哲学全书》等。​
  4. ✑Martin Heidegger(1889-1976),德国哲学家,存在主义主要代表之一,著有《存在与时间》、《什么是形而上学》、《林中路》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