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第3/22页)

由于大家在宾馆的露台也就是露天告别,所以不可能行吻手礼节。她们快上车了,这时乌尔莉克又一次转过身,又一次走到露台边上,说:

K V d O o M。

有种预感告诉他,他必须理解这个。但他一时反应不过来。乌尔莉克显然假定他知道K V d O o M代表什么或者指的什么。她看他压根儿不明白,就像提示他原本就知道的事情一样对他说:

我们的省略说法。然后对着家人喊: 你们给枢密顾问先生说说K V d O o M是什么意思。

阿马莉和贝尔塔立刻说: Keine Vernderung des Ortes ohne Mitteilung(1)。

她小声地、几乎深情地对他说: 明白吗,阁下。

他: 明白。他的幸福溢于言表。

她戏仿客套,对他说: Au revoir(2)。

几只手伸出车窗挥舞。最后剩下乌尔莉克一人的手在挥舞。当他回到房间眺望的时候,露台给他一种荒凉感。他在这里还剩下这几天,他要拉上窗帘过日子。他给自己下达了命令。是他的心做出的应答。他必须紧挨窗樘十字梃架站着。他的心。冲击他的胸腔。冲到他的嗓子眼儿。他的心像一个疯狂拍打牢门的囚徒,囚徒想获得解放,因为他含冤受屈。他试图通过运动和小心呼吸让他的心平静。白费功夫。如果越来越厉害,肯定马上就完了。呼吸完了。一切都完了。他喊施塔德尔曼。施塔德尔曼来了。海德勒医生,他说,施塔德尔曼一看就明白了,他跑出去,跑下去。他依然站在窗边。离沙发两步远。然后坐下来。他不能躺。而且呼吸局促。他的疗养保健医生来了,歌德不用解释什么,但必须跟着过去,躺床上,海德勒医生先给他听诊,然后说: 情绪过于激动。放血会管用。说着就动手。歌德睡着了。他醒来的时候,施塔德尔曼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感谢施塔德尔曼。施塔德尔曼可以走了。

...恋爱中的男人

回想告别那一幕。以为自己能够想象什么事情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如果你想象的事情过后出现在你眼前,你会发现它不是你所能想象的。她走了。现在才走了。告别那一幕这才重新浮现在他眼前,莱韦措家几个女儿的缩略语他时常领教,我的上帝。两年前她们初次朗读司各特小说的时候他就领教了。贝尔塔从太靠后面的某个地方开始朗读,阿马莉立刻大声说: S w s w n n。然后她们给他翻译: S w s w n n就是So weit sind wir noch nicht(3)。这是我们的缩略语。没错。我们是十九世纪的孩子。不久人们就会只用缩略语言进行交谈。阿马莉和贝尔塔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乌尔莉克则平静地、不带任何传教激情地对缩略语的使用进行了严肃认真的论证。这种语言明显是她的创造。

他想二十号走。他的确在二十号走了。他在这里无事可做。如果无所事事,他就会沉浸在他无法抵御的思想当中。他的决定可谓油然而生。他没法想象自己明天在明知马车即将驶往魏玛的情况下还能从这里启程。所以明天他显然只能去埃格尔。每次从魏玛去波希米亚再返回魏玛,他都要在埃格尔停留,去拜访治安顾问格吕纳。治安顾问是既往事物的发现者和收藏者。也是他的崇拜者。但他不会对你顶礼膜拜,让你产生自我怀疑。他们俩有共同嗜好。格吕纳总是带着他四处郊游,和他一起去探寻地貌形成的历史。格吕纳可以阅读风景。石头,树木,溪流,墙壁。眼前的一切都是他的研究对象。语言,居民,家具,风,天气。必要时他还作诗,让歌德看。他很清楚,这只是捕捉瞬间印象的诗歌,或者说是用押韵的方式记录非语言事件。治安顾问虚怀若谷,对于被自私自利者层层包围的歌德来说,这种谦虚犹如清冽的甘泉。露台上的辞别让歌德心乱如麻,他感觉自己根本看不见埃格尔以外的地方。去埃格尔,去拜访已经得到通知的格吕纳。他无法忍受其他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