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顺流而下(第2/12页)

但李校长有办法救他们出来,现在学校的整个学生集体聚集于前门的广场上。这是一个小型的师范学院,有两千个学生,于1977年开设,属于文革摧残了中国教育体系后重建的众多学校中的一家。在中国的高等教育体系中,这类的学院位居底层。课程要花三年修完,学历要低于本科,几乎全部的学生都来自四川乡下的农民家庭。在毕业后,他们将回到家乡,在那里的农村中学教书。

对许多学生,尤其那些新生来说,学院乃是叫人兴奋的地方。校园与涪陵的主城区仅是乌江一邻之隔,很少学生曾在那么大的城市里生活过。学校里有电影看,有竞赛,周末有舞跳。时常会有类似欢迎长征同志的政治集会那样的活动,现在,学生们带着热闹的期待,叽叽喳喳着在广场上说笑。

有一组八个女人在门口立正。她们穿着白衬衫与黑裙子,在胸口上别着红色的校徽。她们被称作招待员,是从学生团队中精心挑选出来的。

所有的招待女孩都高挑漂亮,无一面带微笑。她们代表了学校的官方,以完美的姿势站立,优雅的步态行走,为权贵们斟茶。

关于涪陵,我还听说过些别的:这里的女人素以美丽著称,至少我在成都上中文课时听说如此。其中一个老师来自东北,一个脸颊骨高高,说话温柔活泼的女人。即便在夏天,她也双手捧着一壶茶,似要取暖。她叫尙老师,虽然她从未去过涪陵,却很确定那里女子的美丽。

“这是因为山水的缘故”,她说,“那些有山有水的地方出美女”。

在成都我还碰到了一个涪陵人,也说了同样的话。“但有时那儿的人脾气不好,”她告诫我说。“那是因为太热,因为那儿有很多大山。”我经常听到这样的说法,显然中国人对他们山水的看法,很不同于外面的人。当我看到那些修出一个个平台的山丘时,我关注的是人们如何改造它,把它变为一道道叫人惊叹的稻谷梯田;而中国人则看着在那儿居住的人,看着他们如何被那儿的土地所塑形。在我早期的涪陵生活中,我不时想到这个,尤其因为我所有的学生的生长都和这里的土地紧密相连,我揣度着四川崎岖多石的自然环境是怎生影响了他们。同时,我也想到,它在两年中,会对我造成怎样的影响。

涪陵市长第一个到来。他坐在黑色奥迪的后排,由司机送到学院大门。走出车门时,他向鼓掌的学生们挥手致意。当地的电视台来了,给他摄影,一个矮矮胖胖的男人,在九月的炎热中愈发显得肿胀。他快速穿过广场,走向亚当和我,和我们握手,说欢迎我们来到涪陵。

这是我们在涪陵参与的活动中时常碰见的,每次活动的第一件事就是——欢迎刚到的美国人。在长征集会的那天,我们本在前往登山的路上,很随便地穿着短裤和T恤,我们只是由于好奇才停了下来。参与如此重要的活动而穿着不当实乃愚蠢的错误,我们本可表现得更好的,因为我们已经理解到,在这里,想要做个旁观者可着实不易,往往我们本身却成了众所瞩目的中心人物。

当长征的人们抵达时,校园的大喇叭里大鸣大放出爱国音乐来。他们身着迷彩服,胡子拉碴,肩膀上挂着旧式的军包。领头的人举着褪色的红色横幅,上头写有学校及宏声牌香烟的名头。他迈步穿过那些招待女孩。女孩们被分为四人一组的两排,齐步走着,她们的头坚定高昂,眼睛直视前方,手臂大幅摆动。其他的长征队员们纵队跟随着领头人,带着骄傲的微笑,向群众挥手。每个人都在鼓掌,观众们跟随着长征列队进入了礼堂,哪儿挂着一道横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