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在做格拉巴酒冰激凌,我在忙着帮他生小孩(第3/7页)
“迷你吧里有一瓶伏特加。”珊尼亚说。
我打开那个小小的正方形的冰箱,看见了几瓶饮料和半升伏特加。杯子在写字台上,旁边还有个烧水壶。
珊尼亚推开阳台的门,在一张塑料椅子上坐下来。脱掉高跟鞋,把脚搁在阳台的围栏上,长裙子滑向了膝盖。
我们小口喝着酒,看着漆黑的湖面。码头边的湖岸线还尚且可见,远处就成了漆黑的一片。这是八月里一个温和的夜晚,周围隐隐约约传来音乐声。
“真舒服。”珊尼亚说。
“嗯。”
她并没有刻意跟我聊什么,也许在她看来这是我的任务,又或者是觉得在忙碌的一天后,待在室外,光脚跷在围栏上,手里拿着一杯冰镇伏特加也够了。
“那些俄罗斯诗人到底对你哪里感兴趣?”过了一会儿,我问。
“就那些,”她说,“男人们喝了酒就想知道的东西。”
“他们就那么粗俗吗?”
“他们会先问我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就一个接一个地念出俄罗斯诗人的名字来愚弄我。有著名的诗人,比如普希金、莱蒙托夫、秋切夫,也有二十世纪的诗人。他们以为我是个年轻愚昧的小女孩,每念出一段诗句,我就必须说出对应的诗人。其中有布洛克和布宁的经典诗句,几乎每一本诗集里都有。我回敬了一首谢盖尔·叶赛宁的诗。谢盖尔在生命即将终结的时候,每天只有一个小时是清醒的,就那么短短的一个小时,还能创作出伟大的诗句来。最后一首诗是用他的鲜血写出来的,因为墨水用光了。”
“你念他的诗了吗?”
“我就知道他们猜不出来,只能继续喝酒,最后还是由我揭开了谜底。”她的一只腿在另一只上搓了搓,继续说道,“其中一个人问我已经跟多少个男人睡过觉了,其他人听了全都大笑起来。”
“你是怎么回答的?”
“他们随便喊出了一个数字,大多数人认为我还是处女。我说男人的多少跟帕斯·捷尔纳克一生发表的诗集是一样的。”
我不知道帕斯·捷尔纳克一生中写了多少诗集,应该不会很多。那个时代没有一个诗人会发表大量的诗集。
“八本,”珊尼亚说,“不过我并没有把具体数字告诉他们,就让他们想破脑袋好了。”
突然我们都沉默起来,我看着她洁白的脚踝,脚趾甲被涂成了紫色,跟裙子的颜色是一样的。她在我前面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又给自己倒了一点。
“女人喝酒的时候都想知道些什么呢?”
“什么都想知道。”
喝了一大口后,她又问:“你呢,有多少个女人?”
“不知道。”我说。
“都已经到数不清的程度了吗?”
“不是,我只是没刻意去数而已,觉得这不重要。”
“普希金跟第113个爱人结了婚,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说的。”
“没这么多,差远了,我可才三十岁。”
“普希金结婚的时候也就三十岁。”
她看了看我的杯子,给我倒了点酒。
“我看呀,你就不想结婚,也不想要孩子。”她说。
“怎么听起来跟残废似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可我觉得那样会很……无聊。”就像她得从几个词中做出选择似的,比如孤单、浅薄,最终选出了那个最不尴尬的词。
我经常意识到这一点,只要人们发现一个人没有伴侣,就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那个人没有生活,名字背后也并未藏着故事。
“不过我也无法想象你结婚生孩子的样子,”珊尼亚接着说,“你总是在出差,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躲到诗集后面去。”
我也无法想象,不过这一切还是会发生。并不是结婚,而是小孩,除非我跟卢卡一样——不育。
“这是究竟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