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婚礼和父亲那会唱歌的鸟儿(第3/10页)

触摸无须靠得很近,即使遥远也无妨。这是印地诗人曼哥拉·达布来尔的声音,是我在新德里听到的,现在这声音跨越大海,来到了我的耳边。宛如长长的草叶蔓延开来,触到月光似的抚摸。

父亲母亲走向汽车,其他人跟在后面,就跟星期天一样,街上出现了一队人,大家都穿着最漂亮的衣服,走在狭窄的路沿上。

“下一个结婚的就是你啦。”有人说。一只有力的大手在我的肩膀上拍了拍,大拇指上长着厚厚的老茧。

来年春天,我们又见面了。我以为会看到一个大肚子,然而索菲亚还是那么苗条,站在柜台后面,一副很无聊的样子。

“嗨,哥哥。”她笑着跟我打了声招呼,“我很想亲你一下,可是我太矮了,从柜台后面够不着。”

“给我泡一杯意式浓缩,也能让我高兴起来。”

我走到一张小桌子前,坐了下来,听咖啡机的声音,数咖啡流到杯子里的时间。二十六秒,一秒不多,咖啡机如马达一般轰鸣着。

“都下了一整个上午的雨了,”索菲亚端着一个托盘,向我走来,说,“下午会暖和一点,不过还是会下雨。”

“欢迎来到荷兰。”

“这个星期一直是多云的天气,风也会越刮越厉害。”

我差点以为是母亲在说话。

索菲亚告诉我,店已经开了一个星期。这可是个不好的开头,卖的咖啡比冰激凌还多。

父亲和母亲去买东西了。卢卡在厨房里,我透过那扇小窗户看见了他,也许他也看见了我。

我又仔细看了看索菲亚的肚子,还是没发现什么异样,她的脸也一样,什么变化也没有。

从前碰上下雨天,我们就会做甜筒。后来甜筒被装在箱子里送到店里来,我们就有时间来数雨滴了。我是家里唯一一个读诗的,读海曼送的,或者是从隔壁书店里买来的诗集。那家书店的橱窗很高,一只黄色的猫高傲地在装满书的书橱前走来走去。书店的女主人是个金发美女,自己也写了几本书,不过从来都没出版过。她的店跟冰激凌店的情况刚好相反:每到阴冷的雨天生意就很好,大热天里就没人来光顾了。不过她想到了一个对策。一到夏天,她就会穿上薄薄的衬衫,衬衫的领子开得很低。给书包装的时候,有的人就会不停地盯着那里看。有一次她问一个顾客:“这两本也要包吗?”

钟响了五下,女主人开了一瓶葡萄酒,有时候会早一点。猫咪躺在玻璃橱窗里,阳光透过乌云,照在猫咪身上暖洋洋的。

回过头来看,冰激凌店对面是世界诗歌节的办公楼,不到十米的地方还开着一家书店,事情也不可能朝别的方向发展。这条街仿佛是一个巨大的磁场,我的父母和弟弟什么都感觉不到,每到下雨天就只会发呆,也算是个奇迹了。要是我把一本诗集放在冰柜上,是没人会拿起来读的。

索菲亚好像对诗歌也没什么感觉,有时候会问问我的工作,不过通常只想了解我去过的那些城市。咖啡厅,餐厅,还有人们晚上光顾的地方。有几次我一开始朗诵诗歌,索菲亚就立马去做别的事了,就好像我做的事是明文禁止的一样。她是我弟弟的妻子,当然明白冰激凌和诗歌是无法同时存在的,要不就是冰激凌,要不就是诗歌。警笛声响起,人们迷失了道路。

厨房的门开了,卢卡拿着两个勺子走出来,要我们尝冰激凌。

“番茄。”索菲亚说。

“罗勒。”我补充道。

“太好吃了。”

“味道很特别,不知道爸爸会怎么说。”

卢卡转过身,在厨房里消失了。

在那个多雨的春天发生了三件事,表面看起来好像并没有什么联系。父亲买了两只鸟,弟弟专心研究新的冰激凌口味,我把家搬到了鹿特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