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2/4页)

——你们总是说你们不知道。你不是护士吗?他没有好转吗?你们没有给他用新药吗?为什么谁也不告诉我他还能不能走路,我听说过脊椎受伤了会怎样怎样。咱受够了该死的护士走进来,拿起病历板看几眼,然后摸摸他,然后动动他,手上忙个不停,但什么都不肯说,只叫我去找该死的医生。但该死的医生在哪儿呢?

——我相信医生很快就会来的,夫人。

——医生来喽,两位女士。

真希望我没有把“我操”两个字喊出声。而且是又一次。斯蒂文森医生迈着医生的步伐走进病房,金发今天梳得油光水滑。也许下班后有什么约会。他个子很高,肤色白皙,有着英国人的那种俊朗,也就是说他还没开始用两三个月前送进办公室的搏飞健身器,看着像是刚从《烈火战车》里走出来。上周他拉起短袖衬衫的袖子,给我看比脸色更白皙的上臂,问他去牙买加能不能晒黑,因为他无论在哪儿都晒不黑。这个该死的女人拖累了我。我不该出现在这儿的,尤其是不该待得太久,到最后被医生撞见。

——有意思,塞格雷护士,怎么会在这儿遇见你?急诊室今天下午很悠闲,还是他们终于调你来重症监护室了?

——呃……医生,我只是凑巧路过,看了一眼——

——为什么,出了什么事吗?你召唤了待命的医生吗?

——没出任何事。没有……我只是凑巧路过。

——唔。急诊室最近派实习护士来重症监护室了?我发誓我就知道你一个人的名字,塞格雷护士。

——呃,我得走了,医生——

——不,等一等。说不定用得上你。

我正要反对,他却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就好像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结论。

——哈啰,夫人。

——为什么所有人说话都当我是个老太婆?

——呃?护士,她什么……好吧,随便你。这是你的丈夫吗?

——斯蒂文森医生,我说。我想说你就和这该死的女人谈正经事吧,别去琢磨她该死的婚姻状态了,因为要是她开始对你解释什么是习惯法婚姻,你至少要花一个月才能搞懂;但我没说这些,而是说:

——她被列为最近的亲属,医生。

——哦。好的,夫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他有反应……唔,他对治疗有反应,但现在还才刚开始。目前他的病情依然危急,但几天内应该就会稳定下来。另一方面,我们必须做更多的测试——

——更多的测试?测试啥?看你们成天测试这测试那,你们是不是以为他是学生?而且你们没有哪个测试给过我结果。

——啊……呃……米丽森?

——米丽森?女人说。我不需要看她就知道她皱起了眉头,恶狠狠地盯着我。医生把我拉到一旁,但距离并不远,我知道女人能听见他说的每一句话。

——米丽森……啊……该怎么说呢?我不完全明白她在说什么。我是说,我大概明白意思,但不想张冠李戴说错话,你明白吧?你能替我和她说话吗?

——啊……当然。

——也许用你的母语?

——什么?

——你明白的,牙买加方言。很有音乐的韵律,就像听着燃烧的长矛【263】唱歌,喝着椰子汁。

——椰子水。

——无所谓。实在太美妙了,上帝做证,虽然我他妈完全听不懂你们都在说什么。

——她想知道我们为什么做那么多测试,医生。

——哦?好的,你告诉她——

——她懂英语,医生。

——但你可以用她的母语——

——那不是一种语言,医生。

——哦,好吧。夫人,如你所知,你丈夫接受了外科手术,因为枪伤导致了头部严重受创和脊椎断裂。有些时候,尤其是在患者完全恢复知觉的情况下,我们能看得出病情究竟怎么样。但你的丈夫没有恢复知觉。另外一方面,子弹离开身体时比进入身体时会造成更多的损伤。由于他没有苏醒,而唤醒他又过于危险,我们还无法确定脊椎功能是否还正常,也不知道他的精神状况有没有发生改变。我们必须做测试,是因为他的状态也许有所改变,甚至有可能好转。但要是不定期做测试,我们就不可能知道。我们有可能需要增加某种药物的药量,减少另一种药物的药量。他有可能还需要动手术,但光凭肉眼可看不出来。因此我们必须定期做测试。希望你能理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