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6页)

安斯蒂斯总是说他这条命是斯特莱克给的,这也许是实情。当时他们在阿富汗一条黄土路上遭遇火力袭击。斯特莱克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使他感觉到即将发生爆炸。他看见前面有个年轻人带着像是他弟弟的男孩匆匆逃离路边,他们也许只是躲避枪林弹雨。斯特莱克只记得自己大喊着让“北欧海盗”驾驶员刹车,对方没有听从他的指令——也许是没听见——他还记得自己探身向前,一把抓住安斯蒂斯衬衫的后背,徒手将他拖进车的后部。如果安斯蒂斯待在原来的地方,或许就会遭遇跟年轻的加利·托普莱同样的命运,托普莱就坐在斯特莱克前面,后来只找到他的头颅和残缺的躯干,被草草掩埋。

“还需要把这个故事再讲一遍,伙计。”安斯蒂斯说,在面前摊开那份肯定是从女警官那里拿来的笔录。

“我可以喝酒吗?”斯特莱克疲倦地问。

在安斯蒂斯饶有兴味的目光注视下,斯特莱克从购物袋里拿出艾伦单一麦芽酒,往塑料杯的温水里倒了两指高。

“好吧。死者的妻子雇你寻找死者……我们假定尸体就是那位作家,那位——”

“欧文·奎因,没错,”斯特莱克插言道,安斯蒂斯眯眼审读着同事的手写笔录,“他妻子是六天前雇我的。”

“当时他已经失踪了——”

“十天。”

“他妻子没有报警吗?”

“没有。奎因经常做这种事:没来由地玩失踪,不告诉任何人他在哪里,然后又回到家中。他喜欢撇下老婆,自己去住酒店。”

“他妻子这次为什么找到了你?”

“家里日子难过。有个残疾的女儿,钱也不够用了。奎因出走的时间比以前长。他妻子以为他去了一个作家静修所。她不知道那地方的名字,但我核实过了,奎因不在那儿。”

“我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去找你,而不来这里报警。”

“她说以前有一次奎因出走,她向你们报过警,惹得奎因大发雷霆。奎因那次好像是跟一个女朋友在一起。”

“我会核实的,”安斯蒂斯说着,做了点记录,“你是怎么想到去那座房子的?”

“我昨天晚上发现奎因与别人共同拥有那座房子。”

短暂的沉默。

“他妻子没有提到?”

“没有,”斯特莱克说,“她的说法是,奎因讨厌那地方,从来都不去。那女人给我的印象是,她差不多忘了他们拥有那房子——”

“这可能吗?”安斯蒂斯挠着下巴,喃喃地说,“他们不是穷光蛋吗?”

“情况很复杂,”斯特莱克说,“另一位房主是迈克尔·范克特——”

“我听说过他。”

“——奎因的妻子说范克特不让他们卖房子。范克特和奎因之间有仇。”斯特莱克喝了口威士忌,顿时感到喉咙和胃里暖呼呼的。(奎因的胃,还有整个消化道,都被切除了。在哪儿呢?)“于是,我午饭的时候过去,就发现了他——准确地说是他的残骸。”

威士忌使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想抽烟。

“从我听说的来看,尸体的情况简直惨不忍睹。”安斯蒂斯说。

“想看看吗?”

斯特莱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调出尸体照片,隔着桌子递过去。

“真他妈的!”安斯蒂斯说。他端详着腐烂的尸体,一分钟后,厌恶地问道,“他周围的这些是什么……盘子?”

“没错。”斯特莱克说。

“你明白是什么意思吗?”

“不明白。”斯特莱克说。

“你知道有人最后看见他活着是什么时候吗?”

“他妻子最后一次看见他是五号的晚上。当时他刚和代理吃过饭,代理告诉他,他新写的那本书不能出版,因为天知道有多少人遭到了他的诽谤,其中包括两个特别爱打官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