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2/5页)

比利很苍白。他看起来很苍白。他在努力让自己勇敢。他不该这样。他应该表现得像个孩子。他应该尖叫,哭泣,大发脾气,沃尔夫应付不了这个。但他当然不会这么做,因为他被教导要坚强,要咽下尖叫,要忍住眼泪,要有自制力。他知道他父亲会是什么样子,一个男孩除了模仿父亲还能做什么呢?看看埃及。铁路旁有一条运河。一丛椰枣树。一个男人蹲在田里料理作物,加拉比亚挽了起来,露出白色的长衬裤。一头驴在吃草,看起来比城里拉车的那些可怜的驴要健康多了。三个女人坐在运河边洗衣服,把衣服放在石头上敲打来让衣服变干净。一个男人骑马飞驰,他一定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只有最富裕的农民才拥有马匹。在远处,郁郁葱葱的田园突兀地止于一片棕色的土丘。埃及其实只有三十英里宽,其余的地方都是沙漠。我要怎么做?每次我看到沃尔夫,都会打心底里生出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他盯着比利的方式。他眼里的光。他坐立不安的样子,他望向窗外,然后环视车厢,再看看我,最后目光再次回到比利身上,他的眼里总是闪着那种光,那是胜利的表情。我应该安慰比利。我真希望我对男孩了解多一些。我有四个妹妹。对比利来说,我会是一个多么糟糕的继母啊。我想抚摸一下他,用胳膊揽着他,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或者只是依偎在一起,但我不确定这是不是他想要的,这也许会让他感觉更糟糕。也许我应该和他玩个游戏来让他分散注意力。多么荒唐的主意。也许没那么荒唐。他的书包在这里。他好奇地看着我。玩什么游戏呢?井字游戏好了。四条线组成井字格,再在中间画一个叉。从他拿起铅笔时看着我的样子,我相信他接受这个疯狂的主意是为了安慰我。他在一个角上画了个圈。沃尔夫把书夺过去,看了看,耸耸肩,又扔回来。我画叉,比利画圈。这会是个画图游戏。下次我应该让他赢。真可惜,我玩这个游戏完全不需要思考。沃尔夫在阿斯尤特有一台备用的无线电。也许我应该和他待在一起,好阻止他用无线电。真是痴心妄想!我得把比利弄走,然后联系范德姆,告诉他我在哪里。我希望范德姆看见了地图册。也许仆人会看见,然后打电话到总司令部。也许那本册子会在椅子上躺一整天也没人留意。也许范德姆今天不会回家。我得让比利远离沃尔夫,远离那把刀。比利在一个新的井字格中间画了一个叉。我画了一个圈,然后匆忙写下:我们得逃——准备好。比利又画了一个叉,写:好。我画了个圈。比利画叉,写:什么时候?我画圈,下一站。比利的第三个叉和前两个连成了一条直线。他沿着三个叉画了一条直线,然后开心地冲我笑起来。他赢了。列车开始减速了。

范德姆知道列车仍然在他前面。他在金字塔附近的吉萨车站停下来,打听火车在多久之前经过车站;他在接下来的三个车站也问了同样的问题。在走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不需要停下来打听了,因为现在公路和铁路已经平行了。两条路分别在一条运河的两侧,等他赶上火车时就能看见它了。

他每次停下来时都喝一些水。他的军帽、护目镜、包着嘴和脖子的围巾让他免受风沙之苦,但烈日灼人,他一直感到口渴。最终他意识到自己略微有些发烧。他想自己昨晚在河边的地上躺了好几个钟头,一定是受凉了。他感觉喉咙里热烘烘的,背上的肌肉也在疼。

他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路上。这是埃及唯一一条贯穿南北的路,从开罗通到阿斯旺,因此大部分路面是铺过的。最近几个月,军队对它做了一些维修养护,但他还是得留心路面上的凸起和小坑。幸运的是,这条路像个箭头一样笔直,所以他远远地就能看见前方的牛群、马车、骆驼队和羊群,从而避开危险。他骑得非常快,只有在经过村庄和城镇时才放慢速度,因为在那里人们随时都会晃悠到马路上,他不会为了救一个孩子而杀死另一个孩子,哪怕是为了救他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