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范德姆听见火车喷气,停车,然后又开始喷气。它逐渐加速,开出了车站。范德姆又喝了一次水。瓶子空了,他把它放进车筐。他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扔掉烟头。除了几个农民之外没人下车。范德姆发动摩托车离开了。

没多久他就出了这座小镇,回到运河旁那条笔直而狭窄的公路上。他很快就把火车甩在身后。正午了。阳光是如此灼热,以至于它似乎是有形之物。范德姆想象着如果他伸出一条胳膊,热量会像黏稠的液体一样挂在上面。前方的路闪烁着微光,一直延伸,仿佛没有尽头。范德姆想:如果我径直开进运河里,那该多凉爽、多惬意啊!

在半路上他做了个决定。他离开开罗时脑子里除了救出比利之外别无他念,但在某个时刻他意识到这不是他唯一的责任。还有战争。

范德姆几乎可以确信沃尔夫昨晚子时无暇使用无线电。今天早晨他交出无线电,把书扔到河里,烧掉了密钥。很有可能他还有另一台无线电、另一本《蝴蝶梦》、另一份密钥;而那个藏着这些东西的地方是阿斯尤特。如果范德姆要实施那个欺骗计划,他必须拿到无线电和密钥——那意味着他得让沃尔夫抵达阿斯尤特,拿回他的备用装备。

这本该是个痛苦的决定,但不知怎么的,范德姆平静地接受了它。没错,他必须救出比利和艾琳,但得等沃尔夫拿到备用无线电之后。这对孩子来说会很不好受,很残忍,但最糟糕的部分——绑架——已然发生,无可逆转,而生活在纳粹的统治下,父亲在集中营里,也很残忍,很不好受。

做出决定、硬起心肠之后,范德姆需要确定沃尔夫真的在那趟车上。在思考如何查证时,他想出了一个对比利和艾琳来说不那么困难的办法。

抵达下一个小镇时,他估计自己至少提前火车十五分钟。这里和上一个小镇是同一个类型的:一样的动物,一样尘土飞扬的马路,一样缓慢移动的人群,一样屈指可数的砖砌楼房。警察局在一个中心广场上,对面是火车站,两侧分别是一座大清真寺和一座小教堂:范德姆在警察局外停下摩托车,傲慢地按了好几下喇叭。

两个阿拉伯警察从楼里走出来:一个是穿着白色制服的灰发男人,腰间皮带上别着一把手枪,另一个是个二十来岁的男孩,没带武器。年长的警察正在扣上他的衬衫。范德姆从摩托上下来,大声说:“立正!”两个男人站直身子,敬了个礼。范德姆回了个军礼,和年长的男人握了握手。“我在追捕一个危险的罪犯,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他用夸张的语气说。男人的眼睛闪了闪。“我们先进来吧。”

范德姆走在前面。他感觉自己得把主动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他对自己在这里的处境完全没有头绪,如果警察们选择不合作,他能做的事情就很有限了。他走进大楼。他从一扇门里看见一张桌子,上面有个电话。他走进了那个房间,警察们跟在他身后。

范德姆对年长的那个男人说:“给开罗的英国总部打电话。”他给了他号码,男人拿起了话筒。范德姆转向那个年轻的警察。“你看见摩托车了吗?”

“看见了,看见了。”他猛点着头。

“你会骑吗?”

男孩喜出望外。“我骑得很好。”

“出去试试。”

男孩狐疑地看了眼他的上级,后者正对着电话大吼大叫。

“去吧。”范德姆说。

男孩出去了。

年长的男人把话筒递给范德姆。“这是总司令部。”

范德姆对着话筒说:“给我联络杰克斯上尉,快点。”他等待着。

一两分钟后,杰克斯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

“我是范德姆。我在南面,我认为这边有情况,过来追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