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契一家 第三幕(第4/6页)

卢克丽霞 明天天亮前,钦契就会把我们带到那个孤独的岩石岛,彼得雷拉,在普利亚大区的亚平宁山脉。如果他到了那里…… 碧翠斯 他一定到不了的。 奥西诺 你们到之前,会不会就天黑了? 卢克丽霞 太阳应该还没落山。 碧翠斯 不过,我记得在城堡两英里外的一侧,途中要经过一个很深的峡谷,路面十分颠簸,而且道路又窄。悬崖上挂满了藤蔓,打着小卷。在深处,有一块巨石,年代已经难以想象地久远了,一直在峭壁上危悬着,似乎十分痛苦,因为黏合处已经有慢慢向下滑动的痕迹。恰似一个可悲的灵魂,一小时又一小时地攀附着生活;不仅攀附,还要倾身倚靠。这么一直倾身倚靠着,使得可怕的深渊看起来愈加黑暗,更害怕跌落:这峭壁之下是无边的绝望。似乎身心疲倦了,这忧郁的山哈欠连连……就在下面,你能听到,但看不到,一个浮躁的、洪流肆虐的洞穴,一座沟通天堑的桥;在那上边长着香柏、紫衫和松树,它们枝干盘错,从一个岩壁伸向另一个岩壁,常春藤的枝蔓缠绕着树冠,一起交错编织成了一个坚固的树荫顶盖。在那儿,正午时分也与午夜无异,日落以后更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奥西诺 在你抵达那座桥之前,借故离开,比如你的骡马突然狂奔开去,或是落在了后面,直到…… 碧翠斯 那边是什么声音? 卢克丽霞 听!不,那不是仆人的脚步声;那一定是钦契,他突然回来了……快编些你们在这儿的理由。 碧翠斯 (边往外走,边对奥西诺说)一定不能让我们听到的这脚步声穿过我们刚刚说的那座桥。 【卢克丽霞和碧翠斯下 奥西诺 我该怎么办?钦契一定会在这里找到我的,他一定会用质询的眼神问我到这里来干吗:我就空洞地傻笑好了。(贾科莫匆匆忙忙地进来)怎么是你?你怎么冒险到这儿来了?你来的时候看到钦契回来了没? 贾科莫 我来这儿找他;看来现在得等到他回来了。 奥西诺 伟大的上帝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轻率地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贾科莫 啊!毁灭我的那人知道他危险吗?我们现在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是父与子了,而是男人与男人、压迫者与被压迫者、诽谤者与被诽谤者、敌人与敌人的关系。是他抛弃了天性,那本是他的盾牌。天性也抛弃了他,带给他耻辱。而我摒弃了二者。我要摇动着父亲的喉颈,对他说,我不要黄金、不要幸福的生活、也不要快乐的童年记忆、更不要家庭庇护的爱;尽管这些都是你从我这儿撕扯走的,甚至还有更多。我只要我公正的名声和一处宁静的住所,可以躲避你的恨意,居住在你给我累积的贫困下;或者,我会……上帝能理解和原谅,我为什么要和这个人说话? 奥西诺 冷静,我亲爱的朋友。 贾科莫 好,我马上就冷静地告诉你他做过什么。这个老匹夫弗朗切斯科·钦契,正如你知道的那样,从我这儿借走了我妻子的嫁妆,却拒绝归还;然后就不管了。贫穷之中,我就想在本州开一家小事务所,赚点钱算是补救。他也承诺过,我给我衣衫褴褛的婴儿买了件新衣,我的妻子微笑着的;我的心也以为可以暂时休息下了;突然,我发现钦契的调解却是,用最卑鄙的手段把事务所给了一个坏蛋。我带着坏消息回去,和我妻子一起坐着,含着眼泪互相安慰,告诉自己人生中最悲伤的苦难都是锻造爱与信仰的,这时,他进来了,就像他习惯的那样,训斥我们,诅咒我们:嘲笑我们的贫穷,并告诉我们这是上帝来鞭策不听话的儿子。那时,我本想用羞耻来打住他,我提起了我妻子的嫁妆;但他却杜撰出一个简短的、似是而非的故事,说我秘密地把钱花了;他看我妻子有些动容了,他就笑着接着编。我能看出来他的表情,也感到了我妻子的侮辱与沉默的蔑视。我崇尚真理,因此十分不屑和冷淡,于是我出去了,但很快又回来了。那么短的时间里,我妻子就把她苛刻的想法教给了我的孩子们,他们都哭着说:“给我们衣服,父亲!给我们更好的食物!你一夜间挥霍的已经够好几个月了!”我看了看,看着家就像地狱。那样的地狱,我再也不会回去了。直到我的敌人已经赎罪,或者给了我他的生命。所以我会的,会扭转自然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