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契一家 前言(第2/3页)

我一直在努力地、尽可能地呈现这些角色,展现他们本来的性格,尽量避免因为我个人对于是非曲直的评判而左右了他们的性格,使得十六世纪的面貌在一层薄纱下转变成了我内心冰冷的想法。他们作为天主教徒的代表,带有天主教徒深深的宗教色彩。新教担心上帝和人类在真诚和永久的关系上会变得不自然,这种想法渗透了钦契的整个悲剧。更让人吃惊的是,一个正统的宗教竟会和众多的罪行联系到了一起,且对其若无其事、长期容忍。但意大利的宗教不同于新教国家,特定日子要穿戴斗篷,通行证要随身携带才不会被责备,进入秘密重地时,要神情忧郁,这样才能镇住那些站在黑暗的入口处的守卫。这就是意大利天主教的精神,与宗教并存于所有的人的脑海中。它贯穿了整个生活,是崇拜、信仰、服从、忏悔还有盲目的钦佩,而不是一种道德行为规则。它和任何一种美德都没有必然的联系。最凶残的坏人也可能非常虔诚,并没有被已有的信仰给破坏,承认自己就是坏人。宗教强烈地渗透到了社会的整体框架中,并以此为根据地,庇护激情、信念、借口;但从不自省。钦契在自己的宫殿里建了一个教堂,并把它献给了圣多默宗徒,为他自己的灵魂建立了一个据点。因此在第四幕场景一中,卢克丽霞不顾安危,努力劝诫钦契悔改,是想在他死之前引诱他忏悔。这在天主教教徒中被当作必不可少的救赎。而只有当她意识到她的坚持会使碧翠斯遭受新的暴行时,才放弃了。

我特意使自己对于这篇戏剧的引言看起来不像我们通常所说的赞颂诗,我希望读者在读的时候发现这不只是一个孤立的比喻和直接的描述,除了文章中描述的碧翠斯对于其被判决违反自然规律的弑父行为是一个大的转折点。[这一观点在卡尔德隆的《圣帕特里克节的炼狱》(El Purgatorio de San Patricio)最著名的章节中提到过;也是我在整部作品中故意挪用的一处。]

戏剧当中,意象和激情应彼此渗透,前者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后者的发展和说明。想象是不朽的上帝,而凡人的激情则是血肉。因此,最遥远、最熟悉的意象只有当表达强烈的情感时,才适合为戏剧所用。这种情感起初是平缓的,接着慢慢被理解,成为高尚和伟大。在其他方面,我可能会马虎些;但在选词造句上,我则十分挑剔。在这方面,我完全同意那些现代评论家的观点。他们认为要让人们产生真正的悲悯之心,则先得用人类熟悉之语言,正如我们的先辈,那些伟大的古英国诗人。学习他们,能激发我们为我们的时代留下不朽的诗篇,一如他们曾经所做一样。但总的来说,必须使用人类真正的语言,而不是作者所属的某个社会的某个阶层的语言。为此我做了许多努力,但我仍需说明的是成功对不同的情况而言也是不同的;特别是当下对于现代文学兴起的一番研究热潮。

我在罗马期间,努力观察探访了与本故事相关的遗迹和遗物,以使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加深对其的理解。碧翠斯的肖像作为一件令人钦佩的艺术品被陈列在科隆纳宫,它是圭多在监狱服役时获得的。但它最为有趣的是,它的陈列仅是因为其代表了自然工艺的一个最美丽的样本。画上的女子面色冷静,微微发白,看起来有点忧伤,像是精神上受到了重创,但性格中的温柔和耐性又使这种绝望稍稍缓和了一些。她头上裹着白色的头巾,几缕金黄色的头发从中逸出,盖在了脖颈上。她的脸部造型精致微妙:眉毛线条清晰,微成拱形;嘴唇间诉说着想象与情感的永久意义,痛苦也不能将其压制住,甚至死亡也不可将其扑灭;她前额宽广干净;眼睛,我们常说的心里之窗、活力之门,已经因为哭泣而变得肿胀和黯淡,但依旧掩不住美丽的温柔与宁静。她的整个样子包含着一种简单与高贵,与她精致的美丽和深深的忧伤结合在一起,使人产生了一种无以言表的爱怜。碧翠斯·钦契是罕有的将力量和温柔结合在一起,而不互相破坏的一个人。她的本性简单而深刻。她所犯下的罪行和遭受的苦难都是环境赋予她,让她在世界上上演这一幕而使用的面具和斗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