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第2/4页)

“我总是力图传达一些不可传达的东西,解释一些不可解释的事情,叙述一些藏在我骨子里的东西和仅仅在这些骨子里所以历过的一切。是的,也许其实并不是别的什么,就是那如此频繁地谈及的,但已蔓延到一切方面的恐惧,对最大事物也对最小事物的恐惧,由于说出一句话而令人痉孪的恐惧……”这是卡夫卡说的话,也是我想说的。

时间的钟摆在摇晃,从此岸到彼岸,把我们从生送入死。今天的我,已经开始信上帝了,不是基督教里的那位不停地发出训诫的神,而是一种绝对的意志,一种先验的在人类理解能力之外的存在。桌子并不存在,人类也并不存在,三千宇宙无非是镜中幻象。存在的只有上帝。所谓DNA,也不过是对这种无边无际的巨大存在的某种并不准确的描述。

二零零年秋天,我的丈人已巡抚南方某省。我与田嫣发生激烈的争吵。起因是田然。她已留学归国,在省里办了一家投资公司。我无意讲述我与田然之间发生化学反应的具体过程,总之,我与小姨子上床了,还被田嫣撞见。田嫣打了田然一耳光。田然反唇相讽。我躲入卫生间吸烟。田嫣披头散发冲进来,骂我禽兽不如。我没反驳。我在想,自己为什么要与田然上床?我已经想不起我们是怎么上的床。不过,我觉得田嫣有点大惊小怪,不就是与你妹妹做了几次类似握手的接触吗?我向她表示忏悔,说是酒后糊涂。以后不会了。我还是爱她的。

我真没想到田嫣的反应这样剧烈。她是聪明人啊,怎么会做出这样不可理喻的事?竟然扬言要把我送到监狱里去。我要她闭上嘴。她愈发歇斯底里,口中迸出的词句犹如利丸与毒药。我只好捂住她的嘴,然后,我失手掐死了她。事情发生得太突然。田然见卫生间半天没动静,进来看见满面狰狞的我以及躺在浴缸里的姐姐,尖叫一声,晕了。我流下眼泪,田嫣给了我所不曾想象过的生活,现在她又带走了它们。我的眼泪几乎要把她的身体飘浮起来。我终于清醒了,意识到这件事的后果。我颓然坐倒。田省长能饶得了我吗?就是把我枪毙十回,怕也解不了他心头之恨。我应该怎么办?说服田然,告诉她,这是一次意外,让她与我一起对外宣称田嫣是在洗澡时煤气中毒?又或者把田然也弄死,找公安局的哥们来处理,说姐妹俩一起中了毒?或者把她们弄到车上,开下悬崖,做一个车祸事故?我甚至记起了在某本官场小说中所见到的“浴缸谋杀”,脑袋里立刻呈现这样一个画面:田嫣一边洗澡一边吹头发,电吹风掉进水里,田嫣伸手去捡,结果死了。田然进去想把田嫣救起来,因为缺乏救护常识,也触电死了。

这种说辞有几人能信?但我是市长,市公安局长是我铁哥们,平时没少让他发财,没少帮他遮罪。只要赶在田省长来之前,把这姐妹俩的尸体火化,再一口咬定。田省长纵然怀疑,也是无可奈何。何况,谁能想到是我杀了田嫣?在人前背后,我们都是那样恩爱。

我不能因为田嫣的死,把自己送入地狱。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一个个问题犹如一只只凶猛的小兽,在我脑子里翻滚尖叫。我朝田然走去,蹲下身。田然醒了,看着我,说不出话,眼里热泪滚滚。我伸出的手顿时没了力气。我扶起她,在她面前跪下,哽咽道,“然儿,我不是有意的。我该怎么办?”田然爬到田嫣身边,摇晃着姐姐的身体,嘤嘤地哭。恶魔再次扼住了我的心脏。我一巴掌打在田然颈侧的动脉上。她晕了。我想把她丢入水里,窗外被浮云遮住的月亮突然跳出来,像一只鸟,伸展开轻盈之翅。天地间银光大盛,隐隐约约,有疑真似幻的歌声。

今朝我们恭敬谦卑,赞美天父全能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