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不安的夜(第6/8页)

我把那本杂志塞回置物袋。那时,飞机正好飞进一波乱流里,机身一阵颠簸。莎拉边睡边皱着眉头。那个俄罗斯生意人按铃叫空中小姐来,要了一杯威士忌柠檬酸酒。

第二天早上,我在奥兰多租了一辆车,车里有两个弹孔。虽然他们已经用油灰把弹孔塞住,又重新烤漆,但右座的门上还是看得出来。我问租车公司的职员有没有别的车。他说:“这是现场最后一辆了。如果你愿意再等几个钟头的话,还有……”

我说,算了,这辆就好。

我沿着蜂线高速公路向西边开,然后向南转上95号公路。我开到可可比奇城外,在路边的丹尼斯餐厅停下来吃早餐。店里的女服务生可能察觉到我一副无家可归的模样,给我倒咖啡时特别慷慨:“很远的路吧?”

“再过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

“哦,这么说,其实你已经算是到了。回家还是出门办事?”接着,她发现我有点茫然,就对我笑一下,“亲爱的,你会想通的。我们都一样,早晚会想通的。”为了回报这个萍水相逢的祝福,我给了她一笔像白痴一样慷慨的小费。

杰森为“近日点园区”取了一个很耸人听闻的绰号,叫作“监牢”。园区的北边就是卡纳维拉尔角肯尼迪太空中心,也就是基金会将策略化为具体行动的地方。近日点基金会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官方机构了。基金会不隶属于美国太空总署,不过却可以和太空总署“交流”,借用他们的工程师和职员。也许可以这么说,自从时间回旋出现之后,基金会就靠着持续不断的运作,硬生生地入侵太空总署,成为整个官僚体系中的一层。基金会将这个奄奄一息的太空机构带向了一个全新的方向。太空总署的老头目做梦也没想过会有这样的方向,可能也不赞成它。整个决策委员会都控制在爱德华的手里,而杰森则实际掌控了计划的发展。

天气已经开始热起来了。佛罗里达特有的闷热仿佛正从地底下冒上来,潮湿的大地冒着汗,像是一块烤架上的牛胸肉。我开着车,沿途经过一片参差不齐的低矮棕榈林和几家没落的冲浪用品店。路边的水沟里全是绿色的死水,散发出阵阵腥臭。此外,我还经过了一处犯罪现场,警车包围了一辆黑色的小货车,三个男人弯腰趴在炽热的引擎盖上,两只手腕反扣在背后。那个指挥交通的警察盯着我租的汽车的牌照老半天才挥挥手让我通过。他面无表情,眼神中闪烁着职业性的怀疑。

当我抵达的时候,发现近日点“监牢”并没有杰森所形容的那么肃杀。那是一栋橘红色的工业中心,充满现代感,光鲜亮丽,四周环绕着起伏有致、平整无瑕的绿色草地。虽然它的门禁森严,但还不至于令人生畏。经过警卫室的时候,里面的警卫仔细扫视我车子内部,叫我打开后车厢,翻遍了我的手提箱和装音乐光盘的箱子。然后,他给我一张有别针的临时通行证,教我怎么开到来宾停车场(“在南侧区后面,沿着左边这条路开,祝你愉快”)。他满身大汗,湿透的蓝色制服变成了靛青色。

我还没停好车,杰森就推开那两扇玻璃门冲了出来。玻璃是雾面的,上面喷了几个字:“所有访客请务必登记”。杰森越过一片草坪,跑到全是沙土的停车场。“泰勒!”他大喊着,然后在我前面一米远处停了下来,仿佛怕我会像幻影一样突然消失。

“嘿,小杰。”我笑着说。

他咧嘴大笑:“杜普雷大夫,你哪来的车,租的吗?我们会找人把它开回奥兰多,我帮你弄一辆更好的。有地方住了吗?”

我提醒他,他老早就答应过我,住的问题他也会帮我搞定。

“噢,我们已经搞定了。不对,应该说正要搞定。现在正在谈租约,那是一间小房子,离这里不到20分钟,从窗户可以看见海边景致。过几天你就可以住进去了。这几天要先帮你找间饭店,不过那也不成问题。所以我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吸收紫外线吗?”